大堂內人來人往的,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


    陸時驍讓小二領路,帶著陸淮淵上了二樓。


    房門關上後,高燁站在門口守著。


    容璟硯還算是個外人,不方便跟著進去,便也隻能在門口等。


    房間內。


    陸時驍盯著陸淮淵,目光中還有些審視。


    “你不是說在雲城嗎,什麽時候回來的?”


    陸淮淵眨了眨眼,不確定道:“今日?”


    陸時驍聞言,瞪了他一眼。


    陸淮淵立馬改口道:“昨日。”


    他說完,不出所料地又被瞪了一眼。


    陸淮淵再次改口道:“前日。”


    陸時驍的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神情嚴肅:“陸淮淵,你是不是又想挨家法了!”


    陸淮淵縮了縮脖子:“好吧,我錯了。”


    陸時驍見他這副‘明知故犯’,卻又‘死不悔改’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我問,你答。”他瞥了眼陸淮淵,威脅道:“要是再說謊,陸小淵,你給我仔細著點你的皮!”


    陸淮淵乖巧地點點頭:“哦,好的。”


    陸時驍問:“什麽時候回來的?”


    “前天。”陸淮淵說完頓了頓,強調道:“這次是真的,我沒撒謊。”


    陸時驍掃了他一眼,倒也沒說是信還是沒信,隻是又問道:“為什麽不回家?”


    陸淮淵:“我不是出去了很長時間嗎,你們也都想我了吧。”


    “這馬上就要過年了,我就想著偷偷回來給你們一個驚喜。”他說著,撇了撇嘴:“誰知道就讓你給發現了。”


    陸時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免對他的話持懷疑態度。


    驚喜?


    依他這個弟弟那德行,沒有驚嚇就不錯了!


    能有個鬼的驚喜!


    這麽想著,陸時驍又瞪了陸淮淵一眼。


    “就你厚臉皮,誰想你了,少給自己臉上貼金。”


    陸淮淵語氣淡淡:“哦。”


    “既然你們不想我,那我可是就要走了。”


    他說著,作勢就要開門離去。


    陸時驍一急,聲音都不免提高了幾分:“陸淮淵,你給我滾回來!”


    房間的隔音效果不怎麽好,門口站著的兩人,也聽見了他的這句話。


    高燁兩眼垂簾,目不斜視,似乎並不關心屋內的情況。


    容璟硯聞言,則不免有些擔心陸淮淵。


    但是以他如今的身份,卻沒有立場進去摻和這些事。


    思及此,他不由得咬緊了口腔內的肉。


    哪怕嚐到了一絲鐵鏽味,他也未曾鬆口。


    容璟硯看似麵不改色,但微微握起的手指,卻出賣了他的不安。


    他神情未動,卻任由心底的情緒,不斷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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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


    聽到陸時驍的話,陸淮淵嘴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他未作耽擱,趕忙收起了臉上的笑意,轉身乖巧地走到陸時驍身邊。


    陸淮淵眼神飄忽,神情還有些得意:“不是不想我嗎,還喊我幹什麽?”


    陸時驍起身,抬手直接給了他一記爆栗:“陸小淵,你還真是越來越大膽了,現在都敢跟我拿喬了,是嗎?”


    陸淮淵伸手摸了摸腦門,不滿道:“陸時驍,你知不知道這很痛的!”


    “再說了,明明是你先這麽做的,我不過是依樣畫葫蘆而已,有什麽不對嗎?”


    他說著,輕哼一聲:“這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


    “陸時驍,做人不要太霸道。”


    陸時驍伸手,又敲了一下他的腦袋:“沒大沒小的,叫哥。”


    陸淮淵瞪了他一眼,‘威脅’道:“陸時驍,你要是再敲我的頭,我今年過年就不回家了!”


    陸時驍:“你……!”


    見他的手又抬起,陸淮淵趕忙捂住了自己的腦門。


    陸時驍的手再次落下,這次卻是用力揉了揉他的腦袋。


    “陸小淵,你這出去一趟是真長本事了,是嗎!”


    但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被陸淮淵威脅到了。


    畢竟他家老爺子,盡管嘴上嫌棄陸淮淵嫌棄的不得了,但心裏還是很寶貝這個小兒子的。


    這老爺子要是知道了,對方因為他而不回家過年,那不得拿著拐杖追他兩條街啊!


    想到那個場景,陸時驍不由得默默搖了搖頭。


    得罪不起!


    得罪不起啊!


    陸時驍雖然心裏‘慫的一批’,但嘴上卻不肯落了下風。


    “你還過年不回家?你敢跑一個試試!你信不信,你跑到哪,我都能找人把你抓回來。”


    陸淮淵聞言,揚了揚下巴:“你要是敢找人把我抓回來,我就去找爹告狀,說你虐待我。”


    陸時驍:“……”


    很好!


    完敗!


    陸時驍氣結,伸手便揪住了陸淮淵的耳朵。


    陸淮淵‘驚呼’:“疼疼疼!”


    陸時驍白了他一眼:“你就裝吧,不是剛才理直氣壯地威脅我的時候了!”


    他下手有分寸,自然不可能真的弄疼陸淮淵。


    但雖說如此,他還是鬆開了手。


    陸淮淵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訕訕一笑。


    “大哥這話說的就不對了,那怎麽能叫威脅呢,那叫合理運用自身優勢。”


    陸時驍瞪了他一眼,有些無語。


    見此,陸淮淵對他笑了笑,看著倒是格外乖巧。


    陸時驍歎了口氣,認命地又坐了回去。


    陸淮淵十分有眼力勁地給他倒了杯茶:“大哥,你喝茶。”


    陸時驍抬眸瞥了他一眼,伸手接過了茶杯。


    他喝了口茶,平複了一下心情,問道:“回來這麽些日子,你不回家,現在住哪?”


    陸淮淵順勢坐在桌邊,解釋道:“我先前是跟容先生一起去的雲城,這次回來後,也是暫時借住在他家。”


    他之前讓小七偽造了他往返雲城的憑據,現在這麽說,自然也不怕對方去查。


    聽到他的話,陸時驍點點頭,倒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


    隻是他看了眼陸淮淵,神情不免有些狐疑。


    “你不是向來不喜歡那些文鄒鄒的東西嗎,什麽時候跟那個容先生,關係這麽好了?”


    陸淮淵眼眸微轉,隨即說道:“我是不喜歡那些佶屈聱口、晦澀難懂的文字。”


    他說著笑了笑,緊接著話鋒一轉:“但容先生寫的文章,跟那些人可不一樣!”


    陸淮淵單手托腮。眼睛還有些亮亮的:“大哥,我跟你說,他……”


    “停!”


    陸時驍連忙開口,趕在他發表長篇大論之前,打斷了他。


    陸淮淵現在這個神情,他可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之前陸湘宜每每跟他談起容璟硯時,也都會露出這麽一副表情。


    然後接下來的半個多小時,甚至一個小時裏,他就能聽到對方不帶停歇的講述關於容璟硯的一大堆事跡。


    以及那些不曾重複的,極盡讚美的話。


    陸時驍不想說,對方所說的那些內容,有些他現在都能倒背如流了。


    所以,他是真的不想從陸淮淵的口中,再聽一遍了。


    陸淮淵不知他心中的彎彎繞繞,隻是抬頭不滿地白了他一眼。


    “不想聽就算了,我還不想跟你說了呢!”


    陸時驍無奈地搖了搖頭,但語氣卻很是寵溺:“你呀!”


    陸淮淵聳了聳肩,態度看著十分隨性。


    見此,陸時驍微微垂眸,眼中不由得多了幾分深意。


    若說陸湘宜,她向來就對有才華的人比較有好感,所以會欽佩容璟硯倒是可以理解。


    但陸淮淵這個一向不喜歡讀書的小少爺,能對這種教人讀書的人有好感,那才叫一個稀奇。


    不得不說,他現在還真有些好奇,這容璟硯到底是有什麽魅力,能讓他們家這小霸王都改了性子。


    心中的思緒一閃而過,陸時驍再次抬頭看向陸淮淵。


    “既然已經回來了,那就早點回家。現在時局這麽亂,還是盡量不要到處亂跑的好。”


    他伸手,在陸淮淵腦袋上揉了一把,語氣不免溫柔了幾分:“馬上就是新年了,爹和湘宜也都很想你,先回家吧。”


    “至於其他的,並不是那麽重要。”


    “哦。”陸淮淵點點頭,卻是道:“過兩天再說吧。”


    陸時驍瞪了他一眼:“陸小淵,你別逼我真找人抓你回來啊!”


    陸淮淵:“大哥,做人不要這麽較真嗎!我說了會回家,就肯定會回家的,你放心好了。”


    這話,他倒沒有說謊。


    畢竟,這家,他是會回的。


    但至於怎麽回,什麽時候回,跟誰一起回,那可就不一定了。


    聽他這麽說,陸時驍掃了他一眼,很明顯是不相信他這話的。


    不過他知道陸淮淵也是個成年人了,做事該是有分寸的,也就沒有再多說。


    陸淮淵見他不說話,自然能看出他的態度,嘴角的笑意也深了幾分。


    陸時驍歎了口氣,隨即起身:“罷了,這些事情,你心裏有數,我就不多說了。”


    他說著,拍了拍陸淮淵的肩膀,叮囑道:“眼下時局動蕩,你一個人在外麵,更要多注意安全,明白嗎!”


    陸淮淵點點頭:“我知道了,大哥,你就放心吧。”


    陸時驍收回手,轉而白了他一眼:“沒事就趕緊回家,別總是在外麵瞎溜達,省得讓人騙了都不知道。”


    他最後還感歎了一句:“真是的,這麽大個人了,也不讓人省心!”


    陸淮淵:“……”


    果然!


    還是有點親情!


    但就是不多!


    見他不吱聲,陸時驍轉頭看向他:“我說的,你聽到了嗎?”


    陸淮淵:“嗯,知道了,不會忘的,大哥放心就好。”


    “放心?你要是真能讓我放心就好了。”


    陸時驍邊說著,邊往門口走去:“這其他的也沒什麽好說的,那我就先走了,你別忘了早點回家。”


    陸淮淵一愣,正準備說些什麽,就見對方已經轉身準備離開。


    陸時驍走到門邊,隻是這開門的手,卻不由得一頓。


    雖然,但是,好像他是來吃飯的吧!


    走?


    走個錘子!


    這該走的,是他嗎!


    陸時驍咬了咬牙,他還真是被陸淮淵給氣糊塗了!


    陸淮淵壓了壓嘴角的笑意,起身走到他旁邊。


    他拍了拍陸時驍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大哥還是先吃晚飯吧。”


    “要不你看,這都餓出幻覺了。”


    他其實是想說‘餓傻了’來著,但他怕自己這麽說,陸時驍是真的會打人!


    不過他現在這話,陸時驍聽著,也沒舒坦到哪裏去。


    他伸手本想敲陸淮淵的腦袋,卻被他側身躲過了。


    陸淮淵:“大哥每次都來這一招,也不能有點新意。”


    陸時驍無語,抬腳正要踹他,卻見對方直接打開門,跑了出去。


    見陸淮淵出來,容璟硯趕忙走到他身邊。


    “阿淵。”


    雖然隻是簡單的一個稱呼,但陸淮淵卻看出了他眼底的擔憂。


    他對容璟硯笑了笑,轉而看向站在一旁的高燁說道:“高燁哥,你快讓小二上菜吧,我哥他著急吃晚飯呢。”


    高燁:“……”


    不知為何,聽著這話,他總感覺小少爺又得挨罵。


    陸淮淵說完,不等他反應,拉著容璟硯便迅速離開了。


    下一秒,高燁的身後,便傳來了一道夾雜著怒氣的聲音。


    “陸淮淵!”


    高燁聞聲回頭,就看見了正站在門口的陸時驍。


    而門外的這兩人,卻早就已經走遠了。


    陸時驍神情一頓,便收斂了臉上的神情,又變回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樣。


    看著麵前之人,高燁不由得想起了外界對他的評價。


    手段狠厲,冷漠無情,性子陰沉不定。


    陸時驍一步步走到如今這個位置,確實是有手段有能力的。


    他以冷漠為表象,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


    或許隻有在家人麵前,他才會展現出自己的另一麵。


    高燁這麽想著,就聽陸時驍開口道:“進來吧。”


    他說完,坐回桌邊,便不再開口。


    高燁早就習慣了他這樣,也沒有多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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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陸淮淵帶著容璟硯離開飯店後,便把人放開了。


    容璟硯感受著手臂上消失的溫度,心裏莫名有些悵然若失。


    他麵上沒有變化,隻是問道:“阿淵,我們就這樣離開,是不是不太好?陸先生他會不會生氣?”


    陸淮淵對他笑了笑,說道:“先生不必擔心,我哥他不會計較這些小事的。”


    容璟硯猶豫:“可是……”


    陸淮淵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都跟他說好了,他不會生氣的。”


    容璟硯身形一怔,轉而便笑了笑。


    “好,我知道了。”


    他其實想問陸淮淵,他們說好了什麽。


    但話在嘴邊轉了幾圈,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陸淮淵不知他心中所想,隻是收回手,問道:“先生,還要再繼續逛一逛嗎?”


    容璟硯搖了搖頭:“逛了一下午,倒是有些累。”


    他頓了頓,轉而又說道:“不過難得出門,阿淵還有什麽想吃的或想買的嗎?”


    陸淮淵神情微動,開口道:“沒什麽想買的,不如我們先回家吧。”


    聽到‘回家’二字,容璟硯臉上的笑意不由得真實了幾分。


    “好。”


    陸淮淵抬眸看向他,兩人對視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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