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職工代表的第二天,方林接到陸思睿的電話。


    老陸同誌有請。


    以為是上思想教育課,叮囑自己好好當這個職工代表。


    職工代表頭銜不大,職權不小。


    受到組織教育半輩子的陸國棟,肯定要給自己來一套“老三篇”。


    果不其然。


    方林隔天晚上去八廠接陸思睿下班,剛到陸家就被陸國棟叫到書房。


    “思睿,你也進來。”


    陸國棟一臉嚴肅,搞得方林和陸思睿內心都有些忐忑。


    二人一塊走進書房。


    緊接著,陸國棟坐到書房辦公桌後麵,示意方林和陸思睿坐到對麵的椅子上。


    這一下。


    陸思睿更緊張了。


    想起前不久陸文秀說過的話,陸思睿唯恐親爹要棒打鴛鴦。


    “方林,你現在還在病假期吧?”


    陸國棟開口問了一個出乎二人意料的問題。


    方林身體恢複得怎麽樣。


    能不能經過長途奔波。


    “應該沒什麽問題。”


    方林不確定陸國棟意欲何為,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陸國棟看向陸思睿,說道:“丫頭,你們廠近期的工作忙不忙?”


    “還行,不是很忙。”


    陸思睿輕聲說道。


    “既然這樣,你們收拾一下,後天出發。”


    “出發?爸,我們要去哪?”


    陸思睿問道。


    “鵬城特區。”


    此話一出。


    不但陸思睿目瞪口呆,方林同樣一腦子漿糊。


    陸國棟語帶警告道:“方林,你是個成年人,更是一個聰明人,清楚什麽事情能幹,什麽事情不能幹,讓你們兩個一塊出門,不是讓你們去遊山玩水,而是讓你們去參觀學習。”


    “將發乎情止乎禮六個字,給我焊死在腦中。”


    不等二人詢問,陸國棟主動解釋了緣由。


    過段時間。


    陸國棟將會跟隨上級領導巡視鵬城特區。


    根據上麵的一些消息。


    具有外事工作經驗的陸國棟,進入了鵬城二把手的選拔名單。


    “爸,你要調到鵬城工作?”


    對於父親要調動工作這件事情,陸思睿一點風都沒聽過,完全是一副始料未及的狀態。


    反觀方林,已經讀懂了陸國棟的意思。


    老陸同誌安排方林和陸思睿去鵬城特區,是讓二人提前熟悉一下當地的風土民情。


    說白了。


    就是打算將二人一直帶在身邊。


    一旦方林和陸思睿結婚成為兩口子,勢必要麵臨一個問題。


    兩地分居。


    這裏說的兩地分居,指的不是方林和陸思睿分居。


    而是陸國棟和女兒要長久地分開。


    按照規定。


    陸思睿如果是單身狀態,能以家屬身份跟著陸國棟到鵬城生活。


    若是結了婚,恐怕就走不了了。


    “陸叔叔,我保證將您交代的六字警告牢記腦中。”


    方林表態道。


    “臭小子。”


    陸國棟暗暗歎氣。


    女兒到現在都沒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安排他們去鵬城參觀學習。


    沒有複雜的心思,始終保持天真單純的性格。


    能讓陸思睿在往後的人生中避免許多不必要的煩惱。


    但也是如此。


    陸國棟才要找一個,能夠全麵保護陸思睿的男人。


    “丫頭,請假的事情,我一會給你們廠長打電話,你先出去想想,有沒有需要交代的工作。”


    示意陸思睿可以離開了,陸國棟親手關上書房門。


    “調動工作這件事情,目前隻能說是有可能,至於會不會被調到鵬城,還要看上麵的意思。”


    屋內隻剩陸國棟和方林,有些話可以說得更加清楚一些。


    安排二人提前去鵬城。


    確實是為自己調動以後做打算。


    先讓二人去當地看看,了解一下南方的發展情況。


    方林是個聰明人,肯定能幫陸思睿找一個心儀的單位。


    這一次跟隨上麵的領導去鵬城,既然是陪同考察。


    又何嚐不是對自己能力的一次考驗。


    鵬城的領導班子不同於任何一個城市。


    主要部門的頭頭腦腦,沒有一個是當地人。


    全部來自全國各省市機關和燕京的核心部門。


    硬性規定有三點。


    第一,有勇氣打破常態,開拓進取的魄力。


    第二,年富力強,擅長和外商打交道。


    第三,具有國際視野,能夠抵抗來自各方麵的壓力。


    “陸叔叔,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一番苦心,不過……”


    說到這裏,方林欲言又止。


    陸國棟平靜地說道:“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方林說道:“陸叔叔,請恕我鬥膽,我知道您舍不得思睿,不過,我能不能以另外一種方式,將思睿帶回到您身邊呢?”


    “另外一種方式……你是說,你們未來要去鵬城做生意?”


    陸國棟先是一愣,緊接著明白了方林的意思。


    方林坦然說道:“俗話說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目前的民營集體企業,個體生意確實受到了限製,但是我想任何事情都是處於不斷變化的狀態,正如咱們國家一路走來,那一次不是摸著石頭過河。”


    “今年的方針是力保國有企業,到了明年,後年,風向可能又會發生改變。”


    說實話,方林現在不能走。


    一旦走了,許多布局都會半途而廢。


    留在燕京的人脈,也會因此而荒廢。


    陸國棟點燃一根煙,說道:“一旦調到個人商業這條大河裏,你我都不知道接下來會遇到什麽,是一帆風順,還是波濤洶湧,你就不怕被淹死?”


    “陸叔叔,風險與機遇並存,這不正是我們一直在經曆的事情嗎?”


    方林淡淡一笑道:“新思潮和保守觀念始終處於激烈的鬥爭當中,其實在觀點方麵,咱們兩個是一樣的,讚同徹底打破計劃經濟,全麵走向市場經濟,但是怎麽走,是快走還是一步一個腳印,這個問題才是關鍵。”


    “我和您一樣,認為一步一個腳印,走一段路,回頭看看來路,確定自己沒有偏離方向。”


    “您是溫和派,我也是溫和派,走一步看三步,這是您和我共同的特點。”


    事關未來發展,方林不得不露一手。


    拿出與陸國棟相同的觀點和主張。


    表明即便自己下海經商,也不會出現急功近利,快步奔跑進而摔跟頭的問題。


    聽完方林的想法,陸國棟臉上若有所思。


    兒孫自有兒孫福。


    有時候主動放手,未必不是一種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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