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鳳像正襟危坐的師父似的,板著麵孔,話聲急促,催促她們起來練功,而英花二人在地上雙手直拱,不迭聲地告饒。


    秋鳳一臉怒容,大聲說道:“不吃苦中苦,焉能人上人?別討饒,別耍賴,快快起來練功!”她一邊說,一邊抬腿踢她們,但每一腳都不重,輕得不再輕。


    英花二人渾然未覺,仍仰臥地上,不站起來,同聲告饒:“姐呀姐,我求求你,饒了我們吧!”語氣一頓,又同聲道,“累死我啦,累死我啦!”


    秋鳳鳳眼一瞪,疾言厲色道:“不行不行!快快起來,起來!”說著抬腳,又踢她們。


    英花二人啊啊痛叫出聲,一式“鯉魚打挺”,站了起來,見姐怒容,嚇了一跳,她們嘻嘻一笑,一邊拱手,一邊告饒。


    這時,梅峰道:“欲速則不達。秋姑娘,……”


    秋鳳瞪視梅峰,厲聲喝道:“小子,你若插手,管管閑事,莫怪秋某一掌打死你這個孬種小子!”說著握拳,作勢欲打梅峰。


    梅峰聽得臉上泛紅,心中怒火,油然而生。但他怕生事端,忍怒不語。


    英傑上氣不接下氣道:“姐,你息怒息怒。”頓了頓,又道,“姐,香妹,梅公子,咱們回去。姐,梅公子,晚上你們教我們武功如何?”


    秋鳳怒道:“別急回去,來,我教你們!”


    梅峰忍住怒火,不畏不怯秋鳳,搭訕道:“嚴師出高徒,這句俗話,說的一點不假,不假!可是俗話又說,欲速則不達,還是……”


    秋鳳鳳目一瞪,厲聲說道:“閉上你的烏鴉嘴!”語氣一頓,接著又道,“本姑娘教人武功,關你娘的屁事!臭小子,你在從中作祟,莫怪……”


    花香不帶她說下去,勸道:“姐,息怒息怒。”


    秋鳳斥責花香一句,指著梅峰,罵道:“孬種小子,你知道嗎?本姑娘督促她倆練功,是為她們好,知道麽?”語氣一頓,又接著說,“我教她們隻是拳腳功夫,並非教她們內功!”


    梅峰一聽這話,怒上加怒,但是,仍忍著怒,仍不說話。


    英傑眨著一雙驚詫之眼,看了她們一眼,問道:“你們這是怎麽啦,跟仇人似的?難道你們是沒過門的冤家?”


    秋鳳一聽這話,羞紅了臉,呸了一聲,怒道:“死丫頭,胡說八道些什麽呀?死丫頭,你是不是欠揍啊?”說著揚起右手,作勢欲打英傑。


    英傑勸道:“姐,你冷靜,別動怒,息怒息怒!走,咱們回去。”說著細聲細氣的勸他們息怒。


    秋梅二人在英傑勸導之下,隻得息了怒火。


    英花二人見他們息怒,如釋重負似的鬆了一口氣,手挽著手,有說有笑的,向英傑家走去,秋梅二人尾隨其後,一聲不吭。


    她們回到房裏,各自拿著英傑提供的書,進入大院學堂裏,坐在椅上,念書起來。


    英傑像老師似的,教花香寫字。


    這天晚上,英傑等人吃了晚飯,在書房裏專心致致地聽英傑之父英文講課了。


    她們聽課至午夜,便出了房,步到後院練武場上,秋鳳像師父似的,傳授武功給英花二人了。英花二人用心地練秋鳳傳授的武功。


    梅峰在旁一言不發,一邊觀看她們,一邊想著心事。


    英花二人練功約三個鍾頭,便求梅峰傳授武功。梅峰求之不得,便教她們武功了。


    秋鳳見梅峰毫不推諉,一口答允,傳授武功給她們,心裏雖然極其不快樂,但是也不阻止人傳授武功於人,在旁觀看人傳授武功,心裏想道:“這個膽小鬼,雖然一表人才,武功超群,但是人品卑劣,不是個幹大事的人!過了今晚,本小姐與他劃清界線,永不結交他這個縮頭烏龜之人!”


    梅峰把兩套少林拳傳授她們之後,來到秋鳳麵前,低聲下氣似的,叫道:“鳳妹,你……”


    秋鳳不待他說下去,怒聲打斷他話道:“誰是你的風妹?你這言行均卑劣的孬種小子,給我滾遠點去!”又道,“嘖嘖嘖,你真會見風使舵攀龍附鳳啊?你想結交我,我才不與你這膽小鬼結交呢!我與你結交,簡直是羞與為伍!你這膽小怕事縮頭烏龜的卑劣之徒,給我滾開,滾開!”


    梅峰氣得火冒三丈,指著秋鳳,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睛,看著秋鳳,氣急敗壞道:“你……你……這人,真可是……不可理喻!”話一說完,跺了跺腳,拂袖而去。


    英花二人見此情形,均是一愣,目送著他,不言不語。


    秋鳳如同見到滑稽可笑之事一般,嗬嗬哈哈,陰陽怪氣的捧腹大笑。


    次日上午,梅峰等人吃了早飯,梅秋二人便拱手辭別人了。


    英傑等人婉言留客不住,隻好送人上路。


    梅峰雖然知道他幼時訂婚一事,但他確不知秋鳳是他未婚妻,因此,也就不與她親熱,跟在秋鳳身後,不言不語。


    梅峰行走一陣,想解疑團,張嘴想問秋鳳,可是話到口邊,欲言又止。


    秋鳳見他又跟著她,不由大怒。


    秋鳳旋即轉身,指著梅峰,厲聲喝道:“姓梅的,你真不知趣,又跟著我幹什麽呀?”


    梅峰畏怯地後退一步,壯了壯膽,睜大眼睛,大聲問道:“這是你的路嗎?嗯?”


    秋鳳怒道:“這是我的路,是我的路!”


    梅峰見她蠻不講理,怒道:“我……我借道行麽?”頓了頓,又道,“大路朝天,各走半邊!我走我的路,關你什麽事?”


    秋鳳疾言厲色道:“強詞奪理,強詞奪理!”又道,“你跟著我,我一掌打死你!”說話之時,欺身上前,揮掌猛向梅峰打來。


    梅峰騰地跳開,氣急敗壞道:“你真是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秋鳳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梅峰,仍怒聲道:“你別躲,咱們大打一架!小子,你不敢與我打架,便不是人娘養的。”


    梅峰聽得怒火中燒,但他理智,不出手打人,冷冷說道:“俗話說,好男不與女鬥!”


    秋鳳厲聲道:“好女不與男鬥!”語氣一頓,又道,“難道你怕與人打架?”


    梅峰沒好沒氣道:“不是怕,而是……!”話說這兒,把話鋒一轉,“算了,我不與不明事理之人說話,哼!”說著一個箭步竄出丈許遠時,腳尖一觸地,身子前縱,倉皇似鼠向前奔去。秋鳳見此情形,先是一愣,繼而張開雙臂,前俯後仰地哈哈大笑了。


    梅峰一邊前行,一邊回頭一看,見秋鳳沒追上來,隻是哈哈大笑,不禁一呆。


    梅峰放慢腳步,佯裝旅客,好整以暇似的,觀看路道兩邊的景致。


    他心裏想,她呀她,脾氣之大,無不令人驚異而膽怯,無不令人頭痛,唉!俗話說,惹不起躲得起。


    秋鳳的笑聲,戛然而止。她呸了一聲,淬了口沫,怒罵一句,動身趕路。


    梅峰行了一陣,見秋鳳大步流星地走了上來,也不搭訕,故作好整以暇,繼續觀景。


    秋鳳視而未見,神色不歡地趕自個路。


    梅峰情不自禁地趨步上前,打破沉默:“鳳妹,是我不對,觸怒了你,我向你賠禮道歉了。”


    梅峰一臉虔敬,賠罪之後,聲音急促道:“鳳妹鳳妹,哥都向你賠禮道歉了,你呀你,就別再生哥的氣了。”


    秋鳳餘怒未消,側過頭來,鳳目一瞪,瞪了梅峰一眼,怒吼一聲,櫻桃小嘴,微微翕動,欲言又止。


    梅峰眉頭一蹙,隨即笑道:“氣歸氣,怒歸怒,總而言之,鳳妹你呀……”


    秋鳳柳眉一揚,大聲喝斷他話道:“誰是你的鳳妹?你姓倒黴的梅,我姓秋,你臭小子少攀親戚!”


    梅峰嬉皮笑臉道:“五百年前……”


    秋鳳氣急敗壞道:“得得得!少來攀親這一套!你給我滾,滾你姥姥那兒去!”


    梅峰仍嬉皮笑臉,勸道:“鳳妹,你呀你這令人可怕的脾氣,唉!我勸勸你,今後啊,你若在懲罰大奸大惡之人時,千萬別像懲罰李亮他一樣!如果懲罰中防衛不當,打死了人,那後果是可想……”


    啪的一聲,梅峰右手架住秋鳳的手掌,猝然改容,但他不想與她翻臉,於是忍怒,欲言又止。


    秋鳳厲聲罵道:“孬種小子,像他那種作惡多端的大奸大惡之徒,不打死他,必定禍害一方百姓,百姓必定惶惶不可終日的!”


    餘怒猶存的梅峰一聽這話,不禁更怒,大聲說道:“你要清楚,打死了人,是要抵命的!”


    秋鳳哈哈一笑,臉泛豪氣,道:“抵命?抵了命,值,值!不像你這種……”


    梅峰怒聲打斷她話道:“不值不值!你……”


    秋鳳嗬嗬一笑,甕聲甕氣道:“殺個惡人,焉能抵命?你真是危言聳聽!”


    梅峰氣急敗壞道:“你……你真是個法盲!”


    秋鳳止步,旋即轉身,指著梅峰,厲聲喝道:“姓梅的,你這個膽小鬼,你給我滾,滾!”話說後來,眼迸凶光,麵露殺氣。


    梅峰乍見她臉色,大為震驚,膽怯地止步不前,看著秋鳳噤若寒蟬。


    秋鳳見他畏懼的樣子,罵他膽小鬼一句後,呸了一聲,啐了一口,轉身趕路。


    梅峰見她走遠了,這才大步流星地趕路。


    他們一前一後,若即若離地趕路。


    她們繞道而行一陣,便繞過嘉定城,上了大道,仍不言語,疾步如飛地趕自己的路。


    但是,梅峰趕路一陣,再也忍不住自己,一個箭步躥到秋鳳身邊,腳不停步,一邊趕路,一邊低聲下氣地向秋鳳賠罪。他雖賠禮,但憤怒未消的秋鳳不領他情,惡言惡語地對待梅峰。秋鳳說完,麵露殺機,直欲殺人。


    梅峰見了她這極其可怕的殺機之樣,嚇了一跳,趕忙搖手,顫聲說道:“好好好,我滾我滾!”說著加快腳步,一陣風似的向南趕去,眨眼間,消失在遠方。


    秋鳳見瘟神似的梅峰走了,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轉怒為笑,邊趕路邊觀景。


    秋鳳的家在上海蘇州河北岸,但是她不知家在何處,為此她一進上海城裏,便打聽家在何處。


    秋鳳按人們說的,向家趕,但她卻走了不少錯路,在城裏穿行著趕路,輾轉反側來到上海西藏路八仙橋西的一條街上,這條街位於蘇州河北岸。


    這條街上,匯集了三山五嶽、三教九流、龍蛇混雜、良莠不齊的人,不過,壞人居多。


    不光這條街上匯集著良莠不齊之人,就連這條街相鄰的街上,還有河上碼頭,都匯集著形形色色良莠不齊的人。


    街上的人,忽見秋鳳不諳世情似的東張西望的,不少人好像忽然見到財神奶奶似的,眼睛都放著狼一樣的貪婪之光,像野蜂采花一樣,四下裏擁了上來,賠著笑臉,七嘴八舌的問這問那的,喧嘩一片,極其刺耳。


    秋鳳人兒雖小,但她見多識廣,如今她乍見此情,司空見慣,但她最憎恨人這般圍著她看西洋鏡似的看著她,打她主意,伺機行竊,於是她勃然大怒,像一隻憤怒的獅子似的,又蹦又跳,怒吼著喝跑了人後,掏出懷中一張發皺的相片,一邊看,一邊東張西望。


    秋鳳按相片索驥,尋找家一陣,來到一座氣勢雄偉而別致的大院院門前,左觀右瞧後,看了一看手上的相片,一言不發,徑直朝院門走去。


    這座院房門的門衛乍見之下,霍然大怒,趕忙攔住秋鳳,齊聲喝道:“喂,姑娘,你……”


    秋鳳柳眉一揚,怒聲打斷他們的話道:“喂什麽喂?給我讓道,讓道!”又道,“這就是秋家待客之道麽?這就是狗仗人勢的作風麽?”


    此話一出,驚怒門衛。


    一個仆人呦嗬一聲,冷冷一笑,道:“讓道讓什麽道?姑娘,這是什麽地方,你休在這兒撒野,你……”


    秋鳳不等他話說完,喝道:“大膽奴才,膽敢攔主人的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那仆人聽得大怒,喝道:“姑娘,你……”


    他話說至此,忽然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聲音喝道:“何人在此喧嘩?何人在滋事?”話音沒落,一個約有二十歲的似仆女非小姐的女子從房門裏步了出來。


    兩個仆男神情恭敬地趕忙說道:“秋姑娘……”


    秋花忽然右手一揮,看著秋鳳,但不言語。


    仆男乍見手勢,趕忙住口。


    秋鳳見仆人對她畢恭畢敬的,像對主人似的,不禁驚異,心裏想,一個仆人打扮之女,難道身份高而貴?管她何等身份,我必闖進去!


    秋鳳一想完,怒哼一聲,動身欲走。這時,秋花一雙會說話的圓眼睛,滴溜溜的一轉又一轉,不言自笑上下打量秋鳳一陣,仍不言自笑,抱拳一揖,問道:“請問姑娘,您怎麽稱呼?您找誰?”


    秋鳳見她禮貌,說話溫柔,滿腔怒火,頓時全消,抱拳還禮,譏諷道:“你問我稱呼幹嗎?你查戶口?”頓了頓,又道,“我找姓秋名春的人。他是不是住這兒?”


    秋花一愣,隨即鎮靜,仍笑著臉,道:“我問你姓什麽的,自然有目的啦。您找我家老爺有何事?”


    秋鳳一聽,不禁驚喜,問道:“什麽目的?”話說至此,臉色一沉,甕聲甕氣道,“我找秋春,關你何事?好狗不擋道,給我讓開!”話說後來,聲色俱厲。


    秋花一愕,跟著大怒,但她臉上怒,轉眼即逝。


    這時,一個洪亮如同晨鍾的男子聲音道:“姑娘,你找秋春有何貴幹?請講!”話音一落,一個身材雄偉、氣度非凡的年近五旬的中年俊漢,從院門裏邁步而出。


    此人一出來,秋花等人畢恭畢敬地齊躬身鞠了一躬,同聲說道:“老爺,您……”


    秋春不悅,怒聲打斷他們的話道:“站一邊去!”


    秋花等人齊聲道了聲是,動身站到一邊去了。


    秋春打量秋鳳之後,問道:“請問姑娘,您……”


    秋鳳板著麵孔,怒聲打斷他話道:“姓秋的老東西,你……”


    秋花等仆人齊聲怒罵道:“何方野姑娘,膽敢……”


    秋春瞪了她們一眼,怒聲喝道:“不得無禮,給我住嘴!”


    秋鳳一臉鄙夷,嘿哈嘿哈陰陽怪氣地冷笑不已,卻不說話。


    秋春大怒,但臉上怒,轉瞬即逝。


    秋春眯著眼睛,盯著秋鳳,甕聲甕氣地問道:“姑娘,你找鄙人有何貴幹?”


    這時,一股股極其濃烈的胭脂味,像風一樣撲鼻而來,秋春的太太和姨太太魚貫而出院大門,站在秋春身邊兩側,如同屏風。她們個個瞪著驚異的美目,納悶兒問:“老爺,發生了何事?”


    秋鳳忽聞了胭脂味兒,頓時胃腸翻湧,即將嘔吐,她趕忙運氣控製住作嘔之情,心裏罵道,這群娘們,打扮得跟妖精似的,無不像窯子裏的小姐。


    秋春見秋風臉色難看,病了似的,不禁詫異。


    秋鳳控製嘔吐後,怒聲問道:“你就是秋春麽?好呀,你們這幫妖怪,蜂擁而出,是不是以多欺少、以大欺小啊?好啊,本姑娘正愁手癢,來,咱們比劃,比劃!”


    秋春伸手一攔,喝住憤怒的太太和姨太太後,道:“請問姑娘,你怎稱呼?我們絕不是你所說的那種人,哼!”


    秋鳳見他彬彬有禮的,情不自禁地肅然起敬,抱拳一揖,道:“晚生姓秋名鳳。”


    此言一出,秋春等人先是一愣,繼而驚喜,異口同聲道:“你……你就是秋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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