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沒事情做,林穗幹脆去上了班。


    大老王正好手中有一個選題沒人接,看見林穗,直接扔給了她。


    林穗低頭看了眼,怪不得沒人接,是去城中村采訪一個收廢品的老人,他收養了十幾個孩子,最近一個路人不經意拍下了他和十幾個孩子在路邊吃飯的視頻,上了熱門,一時間,好多網友都想了解這個老人背後的故事。


    這種采訪,林穗之前做過好多個,直接複製了一份提綱,她就背起包直奔城中村。開車在路上的時候,她覺得這樣也好,隻要忙起來就不會想有的沒的。


    車子七拐八拐,最後也進不去老人所居住的胡同,沒辦法,林穗下車,步行到老人的地址。


    很破敗的一間房子,大概是人家不要的,鍋碗瓢盆就那麽擺在院子裏,上麵還有經年累月的油漬。


    得知林穗是記者,老人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恐,當然,很快就被微笑替代。


    林穗先是拿著相機對著老人的居住環境拍了拍,又拍了拍老人,然後打開錄音,開始采訪。


    “能跟我們說一說,您自己的生活已經是很不富裕了,為什麽還要收養小孩呢?而且一收養就收養了十幾個?”


    老人笑得樸實,露出僅剩的幾顆牙。


    “那些小孩,都是我撿垃圾的時候看見的,不養怎麽辦?看著可憐啊!我在此,也向社會呼喚愛心,多幫助幫助我的孩子,讓他們能上學!”


    采訪到最後,陸陸續續回來了七八個孩子,看到林穗,全部都怯生生的。林穗看著他們髒兮兮的衣服,也於心不忍,上前挨個握手。


    “大家放心,等阿姨的報道一出來,肯定會有很多愛心人士給你們捐款的!”


    握到最後一個孩子,孩子很明顯的使了力氣,林穗一愣,看著小孩的眼睛。


    那是怎樣一雙眼睛,寫滿了驚恐和渴望,林穗心裏一震,忽然覺得事情好像不是她想象的那麽簡單?


    老人看林穗停了下來,趕緊上前一把握住林穗的手。


    “林記者啊,您可一定要幫幫我這些可憐的孩子,不要讓他們再跟著我撿垃圾了!”


    “好好好,那是一定的!”


    林穗的大腦飛速運轉著,忽然她提起一個笑容,對著老人說道:“大爺,您看我來的匆忙,根本沒想到您這這麽苦,您能帶我去最近的商店,我給孩子買點吃的嗎?”


    老人的眼睛閃爍,不情不願的說:“林記者,我就說實話了,您給孩子買吃的能天天買嗎?偶爾吃一頓好的隻會讓他們天天想,之後還能再過得慣苦日子了嗎?”


    林穗怎麽也沒想到會得到這麽個回答。


    頓了頓,她又說:“是我想的不周到了,那你能帶我去最近的銀行嗎,我取一些錢給您,就當作是我的一點小小的心意。”


    老人這才開心了起來。


    往後隨便指了指幾個小孩,“你們三個帶林記者去吧,不要給人家添麻煩!”


    林穗看了眼,被選中的三個小孩裏有剛才的那個小孩,心裏也就放下了心。


    一路往外走,林穗忽然又發現,這個老人不簡單啊,叫來的這三個小孩根本就是互相監督的關係,剛才捏她手的小男孩,這會兒跟蔫掉的雞沒有區別!


    還好很快走到了有商店的地方,林穗來了主意。


    她從兜裏掏出二十塊錢,給另外兩個小孩一人十塊,“你們去買點吃的吧,看你們瘦的!阿姨看了都心疼!”


    然後再轉過頭對那個小男孩頤指氣使:“你陪我去銀行!我看你長得最壯,肯定平常搶他們兩個的吃的吧?”


    另外兩個小孩根本經不起誘惑,一人拿著十塊錢直奔小超市去了。


    林穗跟著小男孩朝著銀行走著,等完全看不見另外兩個小孩,小男孩才扯住林穗的手,哆哆嗦嗦的說道:“阿姨,救救我,我是被拐來的!”


    林穗渾身一冷,男孩的口音很明顯不是江北的,她慢慢蹲下身子,讓小男孩慢慢說。


    “我隻記得我的家裏是種地的,我跟著我爸爸進城,就被拐了,那個老頭天天讓我們去撿廢品或者乞討賺錢,他飯都不讓我們吃飽的!”


    林穗點了點頭,眼見另外兩個小孩已經買好零食走了出來,林穗趕緊去銀行取了一千塊錢,遞給最大的那個小孩。


    “阿姨還有事,你們把錢拿回去吧。”


    開車往公司走,林穗整個人都在微微的顫抖著,她深知這個選題是一把雙刃劍,如果成功,孩子們會回到原來的家庭,壞人會得到懲罰,自己也會再次升職加薪。可是一旦失敗,她麵臨的就是全社會的討伐,她的飯碗能不能保住都另說。


    思前想後,她還是決定要做,回到公司,她敲響了大老王辦公室的門。已經是下班時間了,大老王背著包正要走,看到林穗,有點驚訝。


    “怎麽了?你不會是告訴我你已經寫完了選題吧?”


    林穗搖了搖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歎了口氣。


    “主編,這個選題背後另有隱情,我們挖不挖?”


    大老王看見林穗的臉色,也料到了不簡單,放下包坐到了林穗對麵。


    “說說。”


    林穗將今天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報告給了大老王,大老王聽完坐在椅子上,久久沒有說話。


    最後,林穗聽見她歎了一口氣,站起了身。


    “林穗,我入行已經二十年了,我見過的選題比你多,這個選題成功了還好,一旦失敗,整個公司都要跟著背鍋,我賭不起。這樣,我明天再給你一個新的選題,這個就擱置了吧。”


    林穗怎麽也沒想到是這麽個結果,一時間有點不能接受。


    “可是,那些孩子,我們就不管了嗎?”


    大老王拎起包,“林穗,人各有命的,這世上不公的事情多了去了,你管得過來嗎?”


    林穗皺著眉頭,眼睛裏充滿了失望。


    “那是我沒見到,我見到了,我就不能不管!”


    大老王哼了一聲,“那你就要考慮考慮,你是要這份工作,還是要這個選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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