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通鏢局,大廳。


    賈仁見溫如玉忽然拔劍指向自己,麵露驚疑之色,道:“溫賢弟,你這是幹什麽?”


    那散發男子冷笑道:“賈仁兄,看來你交錯朋友了,你幫他說話,他卻要殺你,我真替你感到不值。”


    陸大通急道:“溫少俠,你快把劍放下,大家都是自己人,大敵當前,可別自亂陣腳!”


    溫如玉笑了笑,對陸大通不理不睬,一雙眸子緊盯著賈仁,道:“賈兄他人在哪裏?”


    賈仁一怔,道:“溫賢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就是賈仁啊,難道你不認得我了?”


    溫如玉將劍鋒緩緩上移,從脖頸移到賈仁麵頰上,“唰唰唰”劍光舞動,賈仁仍坐在凳子上,紋絲不動,就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任憑劍光在他麵前閃動。


    溫如玉的劍忽然停了,賈仁依舊沒有動,可他的臉龐卻忽然動了,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他的臉上竟然緩緩浮現出數道縱橫交錯的切口,但沒有一滴血從切口中流出來,隨著一塊塊皮肉脫落,皮肉下竟然還藏著另一張麵孔,當最後一塊皮肉落下,賈仁的麵貌已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易容術!”有人失聲驚呼出來。


    “現在你還說自己是賈仁嗎?”溫如玉冷冷地看著這張陌生的臉龐。


    那人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心道:“好厲害的溫如玉,用劍割碎假麵,卻不傷我一分一毫,而且使的還是左手劍,江湖上人人皆知他隻用右手,想不到他還隱藏了實力,陌上花開溫如玉,公子翩翩世無雙,此人不除,後患無窮!”


    溫如玉又將劍尖指向他咽喉,道:“既已敗露,不打算自報家門嗎?”


    那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道:“在下鄧閑,見過溫少俠。”


    溫如玉眉尖一挑,道:“鄧閑?靈蛇劍,鄧閑?”


    鄧閑笑道:“想不到區區賤名,也能被溫少俠聽知,看來,我鄧某人此生不虛了。”


    “區區賤名?”溫如玉微微一笑,“殺師、屠戮同門,這種事可不是誰都能幹的。”


    鄧閑臉上仍掛著笑容,仰頭看著溫如玉,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雲隱門也有一位這樣的人吧。”


    溫如玉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劍鋒微轉,厲聲道:“賈仁在哪裏?”


    鄧閑麵無懼色,道:“在他該在的地方。”


    溫如玉道:“哪裏是他該在的地方?”


    鄧閑微微一笑,道:“我想你已經明白了。”


    溫如玉沉默了,他也的確明白了,連自己師父、師兄弟都會殺的人,怎麽可能會放過一個外人呢,尤其是一個人可能會泄露機密的外人。


    溫如玉微微歎息,他與賈仁的交情算不上深厚,但一想到那個邋裏邋遢,提著兩罐豆醬在黃鶴樓上奮筆疾書的人,他再也見不到了,心裏不由有些難過。


    廳外起風了,天空越發陰沉,可依舊沒有落下一個雨點,任誰都看得出來,在這背後正在醞釀一場更大的風暴。


    鄧閑似乎並不懼怕橫在脖頸上的劍,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麻辣豆腐放到嘴裏,道:“我很好奇,你是從哪裏看出來我不是他本人的?我與賈仁也有不淺的交情,如果說在這個世上,隻有一個人能模仿他的話,那這個人恐怕就是我了。”


    溫如玉道:“你的確很像,單從外貌來看,別說是我,就是他妻子都未必能分出真假,可你畢竟不是他,一個人越是想要模仿別人,越容易露出破綻,你很聰明,可還不夠聰明。”


    鄧閑笑了笑,轉頭看著溫如玉,道:“在你揮劍斬斷我頭顱之前,不妨告訴我失敗在哪裏,如果來世還有這樣的機會,我會做得更好。”


    溫如玉也笑了,他笑這個人能在這種關頭還說出這種話,他不是一個不通情理的人,也很難拒絕別人的請求,道:“我在與賈仁分別前,他送了我一句話:‘下次見麵,我一定要在你臉上塗滿豆醬。’這句話不是玩笑,賈仁一定會這樣做,所以在雨亭見麵時,我還在擔心,你若真把我臉上塗滿豆醬,那該怎麽辦,可你並沒有這麽做。”


    鄧閑笑道:“也許我正打算這麽做。”


    溫如玉笑道:“如果你真是賈仁,在開席前你已經做了,他是個很沒有耐心的人,凡是說過話,一定會盡快做到,絕不拖延,你既是他的故交,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清楚。”


    “的確。”鄧閑道,“不過,也許他隻是顧及你的顏麵,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不忍心讓你出醜。”


    溫如玉又笑了,道:“看來你對他還不夠了解,當日黃鶴樓上的人比現在還要多,正因為他是賈仁,所以他沒有那麽多顧忌,他想做的事,是不計後果的。”


    鄧閑沉默了,他又夾起一塊竹筍,放到嘴裏,緩緩嚼著,道:“就因為我沒給你塗豆醬,你就認為我不是賈仁,這未免有點牽強。”


    溫如玉道:“還記得我問過你的那句話嗎?”


    “當然記得,恐怕在場的人都記得。”鄧閑道,“你說賈仁要請你吃白蔥蘸醬,你說吃了白蔥會渾身發癢,於是他還請你吃了一碗牛肉麵。”


    溫如玉道:“這句話是我亂說的,賈仁一貧二窮,他隻會讓別人請,從來不會請別人,這點難道你不知道?”


    燈閑又笑了,道:“的確,他從未請過我,可我也從未請過他。”


    溫如玉道:“看來你們的關係還不夠深。有一點我很好奇,賈仁很討厭亂嚼舌根的人,我們的事,你是從何處聽來的?”


    鄧閑放下筷子,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緩緩道:“賈仁的確不會對別人說,但他很愛他的妻子,他每天做的事,回家都會說給他妻子聽。”


    溫如玉道:“他妻子我見過,也不是一個喜歡亂說話的人。”


    鄧閑笑了笑,道:“她的確不是,可人一旦有了感情,總是格外脆弱的,別說說句不相幹的話,就是讓她去殺人,她都會去做的,不是嗎?”


    溫如玉握劍的手又緊了一分,劍鋒已在鄧閑脖頸中劃出一道血痕,溫如玉冷冷道:“你好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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