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雲越重,雷鳴越急。


    偌大的廣場上,雲天行和常笑之在揮著刀劍拚殺,阿笙站在不遠處,注視著他們。


    看到常笑之被壓得連連敗退,阿笙也是吃驚不已,當初雲天行與他初次交手時,沒少挨刀流血,現在狀況卻發生了大翻轉,縱是她知道雲天行進步很快,也沒想到會這麽快。


    雲天行道:“常笑之,你還抵抗嗎?”


    常笑之沉著臉,嘴角帶著一絲血跡,道:“少廢話,要殺便殺,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雲天行道:“你知道四海盟都幹了些什麽,如果你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物,殺了那麽多無辜的人,我會毫不猶豫殺掉你,你應該知道你自己的重要性,為那些無辜的人想想吧。”說完,收劍後撤,站到兩丈外。


    阿笙走到他身邊,道:“怎麽停手了?”


    雲天行緩緩握緊劍柄,道:“就像溫大哥說的,殺他很容易,但如果他死了,可能還會有更多人會無辜慘死,世上已有太多的不幸,我不想再看到那些可憐孩子的屍體,真的不想了……”


    阿笙仰頭看著他,道:“可他仍執迷不悟呢?”


    雲天行看著常笑之,良久不語,過了好久,才緩緩說道:“我會殺了他。”


    常笑之見雲天行退開,也已猜到他的意思,他現在傷勢很重,又精疲力盡,根本無力逃走,他坐倒在地,雙眼緊緊盯著地麵,一動不動。


    雲天行站在不遠處,就這樣看著他,閃電不斷在廣場上空閃爍,當常笑之的臉頰被閃電照亮時,雲天行忽然張開了嘴,他竟然在常笑之臉上發現了一樣東西,一樣令人匪夷所思的東西,那是淚!


    他還會流淚?


    雲天行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見過常笑之殺人,就像一個無情的惡魔在肆意掠奪生命,根本沒有一絲同情和憐憫。


    人隻要還會流淚,就說明他還沒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雲天行似乎看到了希望,他真的希望常笑之還能有一點良知,哪怕是一點憐憫同情也好,即使這樣也還會挽救很多無辜的人。


    常笑之在流淚是因為他忽然回想起小時候。


    “孩子,你知道爹為什麽要給你取‘笑之’這兩個字嗎?”


    “不知道。”


    “那你可要記好了,爹隻跟你說一遍,你若敢忘記,爹就算死了,也不會原諒你。”


    “爹,您是當朝大官,又受百姓愛戴,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孩子,你不懂,官場如戰場,爹雖身在高位,清正廉明,但因此也得罪了不少權貴,日日如履薄冰,何況現在朝政混亂,怕是……唉,你年紀還小,跟你說這個做什麽。孩子,你記住一句話‘人生多苦難,逢怨一笑之’,我給你取‘笑之’二字,就是不想你像爹一樣,處處與人結怨,不論你將來做什麽,一定要牢牢記住這句話。”


    “爹,孩兒記住了,‘人生多苦難,逢怨一笑之’。”


    “好孩子,好孩子……”


    常笑之淚如雨下,緩緩握緊刀柄,喃喃道:“爹,淮南王害您性命,孩子已親手為您報仇了,我知道,就算您泉下有知,也一定會打我、罵我,我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可我不後悔,您一定對我很失望吧。”


    常笑之臉上露出笑容,他一個人坐在那裏傻傻地笑,雲天行沒有過去打擾他,隻是遠遠看著這一切,見他嘴唇翕動,似乎是在喃喃自語,卻聽不見他說了些什麽。


    常笑之笑了很久,忽然仰頭望天,道:“爹,孩兒不孝!”說罷,揮刀自刎。


    雲天行一怔,立刻飛奔過去,見常笑之已割破了自己的喉嚨,顯然已活不成了,他怔怔地望著常笑之,看他喉間鮮血噴濺,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這樣看他流幹了血,漸漸死去。


    良久之後,雲天行轉身離開。


    “笙妹,走吧,他已作出選擇。”


    ……


    在雲天行追常笑之時,逸清塵也正在追鄧閑。


    鄧閑是往南麵逃的,他對陣法頗為熟悉,傷勢遠比常笑之要輕得多,而且他身法不錯,逸清塵與他距離在拉近,每當快要追上時,總被他用各種方法重新拉開距離。


    鄧閑不會穿街走巷,他走的都不是路,或者說不能叫路,他隻要見人家還開著窗戶,或開著門,他就會往裏鑽,逸清塵沒辦法,也得跟著往裏鑽,鄧閑第一個進去,可以找個隱蔽的地方搞個偷襲,逸清塵再想進去,那總要吃點苦頭先。


    在追到常勝街時,鄧閑又鑽進了一家染坊裏。


    染坊很大,除去盛有染料的大缸,到處都有高高立起的支架,上麵搭著已染好,正在晾曬的布匹,布匹垂落,如一道道簾幕,將染坊分出無數個空間,在這裏麵找人可真不是件容易事。


    逸清塵被鄧閑偷襲過數次,不過都被他躲掉了,劍是躲過了,染料可一點沒躲過,兩個人在染坊裏又追又打,等出染坊時,個個被染得五顏六色,就像兩個彩塑泥人在街上亂躥,說不出的好笑。


    鄧閑實在不是個安分的人,出了染坊,剛追過兩條街,又鑽進了一家棺材鋪。


    棺材鋪的老木匠正蹲在棺材裏刨木,一看見躥進來這麽兩個張牙舞爪的東西,而且是在陰雲密布,陰風陣陣的時候,老木匠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栽倒在棺材裏,直到兩人從後門離開後好久,老木匠才悠悠轉醒,望望前門,再望望後門,仍是一陣後怕,不確定那兩個到底是什麽東西。


    “喂,敢不敢停下跟我光明公正比一場,老耍這些小把戲,豈不墮了你們的威名。”逸清塵在後方喊叫。


    鄧閑頭也沒回,又躥進了一家青樓。


    這家青樓在洛陽城裏大大有名,是權貴名流們經常光顧的地方,所以直到現在,仍是開著大門,門外有幾個貌美女子正在與客人說笑。


    逸清塵猶豫片刻,抬頭看了看招牌,咬了咬牙,又跟了進去,可就這一猶豫的功夫,鄧閑已經不見了。


    逸清塵跳到桌上,掃視廳內眾人,可依舊沒能找到鄧閑。


    逸清塵仰頭望去,見這家青樓共有三層樓,房間少說也有近百間,他這可犯難了,心道:“這怎麽找,總不能一間一間搜吧,即使這樣,鄧閑也早趁機溜走了,何況這裏當朝權貴不少,即使是雲隱門,也不好派人來大舉搜索,哎,這人太狡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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