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仇涯子猶豫不決,卓君來忙添火加柴,道:“九幽穀中最不缺的就是毒物,隨便找幾種,便能置他於死地,若現在不動手,以後未必會有這樣的機會,望爹三思。”


    仇涯子沉吟片刻,道:“你的話的確有幾分道理。這小子成長太快,現在若不殺他,以後必定是個禍患。既然如此,那還不如現在就將他除掉。”


    卓君來喜道:“那我明日去穀裏尋些毒藥,悄悄給他下到酒食裏,保證讓他有死無生。”


    仇涯子道:“此事不可操之過急。隨便找些毒物,便是毒死了他,九幽穀的人懷疑起來,我們也難逃幹係。既然要用毒,就用那種不易察覺,且不容易解掉的毒,讓他看起來不像中毒而亡,這樣才最穩妥。”


    卓君來道:“那依爹之見,該當如何?”


    仇涯子微微一笑,道:“我記得西域有一種烏頭草,毒性甚微,不過累積服食,會讓人體器官逐漸衰竭,一樣可以致人死命,最重要的是此毒無色無味,完全沒有中毒之象,自然不會引人懷疑。等他發覺身體衰弱時,多半已是毒入膏肓,沒得救了。”


    卓君來拍掌笑道:“我也知道西域烏頭草有這效用,可一到這時候,卻怎麽也想不到它,薑還是老的辣啊,哈哈。”


    仇涯子笑了笑,道:“你且不要高興得太早,這西域烏頭草我可沒帶在身上,若真要用,還得到西域去尋,這一來一回,往快了說也得將近一個月,你要真有這心思,就去穀外跟飛鵬說一聲,要他快馬加鞭,回一趟西域,多弄些烏頭草過來。”


    卓君來道:“明日一早我就去說,隻要能將姓雲的除去,多花些時間也值得,就怕那小子不會一直待在穀中。他要是突然離開,我們的計劃豈不是要泡湯?”


    仇涯子手指摩挲著砂質茶杯,笑道:“這個你不必擔心,剛才我與鍾無疾下棋,他說外麵不太平,不許鍾丫頭再出穀,隻要鍾丫頭一直留在穀裏,這小子一時半刻也不會走。剛才鍾穀主還對九幽穀各個出入口加派了人手,他們便是想溜出去,也沒這個可能。”


    卓君來喜形於色,道:“若孩兒能娶得鍾姑娘,歸真教鼎力中原,指日可待,到時候不論是萬佛寺還是雲隱門,都得唯我歸真教馬首是瞻。爹,到時候您可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武林盟主了。”


    仇涯子呷了口茶,笑著搖了搖頭,道:“君來,你這想法倒是不錯,不過,有些事想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卻又是另一碼事了,總不能混為一談,何況還有一個變數伺機在旁,沒那麽容易的。”


    “當年我潛入龍虎山,想偷學他們那九大秘籙,千算萬算,怎麽算都是萬無一失,到最後還是暴露了。那一夜正值陰天,天色昏暗,不說伸手不見五指,卻也差不了多少。我悄悄從無人小路溜上了山,一路上暢通無阻,可偏偏到了玉皇殿後麵,正遇見上代老天師在殿後老樹下撒尿。”


    卓君來暗想:“那龍虎山乃道教祖庭,山上每一寸土地都是神聖而不可玷辱的,虧這老東西還是天師,竟敢偷偷在玉皇殿後撒尿,這要讓龍虎山其他人知道,還不得閹了他。”


    仇涯子凝視著跳動的燭火,微微出神,似乎又回到了那個陰天的夜晚,他嘴角帶著一絲冷笑,自語道:“當時玉皇殿後老樹林立,白日都鮮有人走動,更何況是晚上,我千算萬算,可偏偏就沒有把他這個變數計算在內。這老東西教導後輩時還是一派神仙風貌,誰又能想到他會在玉皇殿後撒尿?唉,我計劃了那麽久,竟讓他這一泡尿給攪壞了。”


    卓君來道:“後來呢?”


    仇涯子道:“還有什麽後來,這老東西發現了我,追過來就是一頓打。那時我哪是他的對手,跑又跑不過,從山上攆到山下,白挨了他一頓揍。當時候急著逃命,沒想太多,後來聞到身上有股騷味,才知這老東西尿了一手,全抹我身上了,害我在河裏泡了三天三夜,才將味道去了。”


    ……


    夜已深,雲天行仰躺在屋瓦上,枕著雙臂,沐浴著白月光。他很喜歡望著月亮發呆,可此時他卻閉著眼睛。


    難得有如此清美的月光,難得有如此悠閑的時光,他本該睜開眼,欣賞月光下的美好,可他害怕被月光牽走神魂,從而漏掉屋瓦下父子的對話。


    沒錯,他正在偷聽,就在仇涯子和卓君來上方的屋瓦上。


    自打那日仇涯子和陰陽二聖圍攻冷雪坪,雲天行對這位仇教主便又多了一層提防之心,如今兩個館舍離得很近,雲天行雖然沒有害人的心思,但卻不得不防別人有害他的心思。


    起初他還以為自己多疑,如今聽來,倒真如他所想,這對父子果然有害他之心。


    西域烏頭草,對雲天行而言,隻是一個陌生的名字,到底有沒有他們所說的那麽神奇,雲天行不知道。如今他有百毒不侵之體,那西域烏頭草再厲害,難道比九幽穀主親自調配的毒藥厲害?


    雲天行不以為然。


    聽著屋裏父子對話徹底偃息,雲天行方才起身,蜻蜓點水般飄掠回館,和衣睡下。


    翌日清晨,雲天行在館外花籬旁坐著,見卓君來出了館門,忙笑問道:“卓兄,一大早的,這是要哪裏去?”


    卓君來正在思索著如何給雲天行下毒,冷不丁被他這一喊,嚇了一跳,忙陪笑道:“我正要去穀外一趟,不知雲兄一大早坐在這裏幹什麽?”


    雲天行從花籬上拉過一條花藤,將一朵粉色牽牛花湊到鼻下聞了聞,道:“我常聽人說,清晨沾露的花兒不香,我不信,正要來聞一聞。”


    卓君來笑道:“那雲兄聞著到底是香還是不香?”


    雲天行歎息道:“這些花兒剛從黑夜中醒來,又經雨露濯身,拋烏棄濁,本該清香無比,但此時聞嗅起來,卻沒有一絲香氣,也不知是何緣故。卓兄乃天地鍾靈所化,見識廣遠,不知可否為在下答疑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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