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君來道:“我忌憚他,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就怕他真是越王八劍中的斷水。所以才會百般忍讓,讓他羞辱至此。”


    仇涯子道:“君來,你能識大體,爹很欣慰。他今日羞辱了你,爹一定會為你討回來,隻是不能是現在。”


    卓君來想了想,道:“若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素淩風除去,自然最好;若除不了,也不必多費心思。他再怎樣羞辱我,也是鍾姑娘的哥哥,我若想娶鍾姑娘,便不能對他怎樣,就當是一場玩笑罷了。”


    仇涯子微微一笑,拍了拍卓君來的肩膀,道:“你能這樣想,爹很高興。不過,君來,你也不用太傷心,若他不是斷水,手裏拿的又是斷水劍,即便我們不動手,越王八劍也不會放過他,要麽他在九幽穀裏躲一輩子;要麽走出穀去,被越王八劍殺死。不管怎樣,於我們都沒有害處。”


    卓君來點了點頭,道:“那鍾姑娘的事怎麽辦?我看鍾叔叔似乎並不樂意將鍾姑娘嫁給我。”


    仇涯子道:“並不是他不樂意,他隻是不想這麽早完成此事。鍾丫頭雖已到了及笄之年,可年紀還不算大,且又是嬌生慣養出來的,一時讓她嫁人,規矩下來,怕是不太容易。鍾無疾的意思是再等個兩三年,等鍾丫頭成熟些,再考慮她的親事。”


    “兩三年?”卓君來滿心不樂意,氣呼呼走到椅子上坐下,“鍾姑娘日日跟姓雲的那小子黏在一處,再過個兩三年,怕是連孩子都有了,哪還有我什麽事?就算除不去姓雲的,也不能叫他們日日待在一起。爹,您可得替孩兒想個法子啊。”


    仇涯子見卓君來形貌狼狽,心下甚至疼惜,道:“此事不可操之過急,等過幾日我再跟鍾無疾說說,就算暫時不娶鍾丫頭過門,也得先把這門親事先定下,總不能白叫你受了這頓羞辱。”


    卓君來欣喜道:“爹,孩兒的終身幸福,可就全靠您啦。”


    仇涯子笑了笑,神情中滿是憐愛之情。


    此後,仇涯子每日都去找鍾無疾下棋。先幾日,他並不提訂親之事,隻說一些無關緊要的閑話。


    這一日,兩人在花廳下棋,素淩風正好過來,見仇涯子在這,忙湊上去說了一大堆違心的恭維話,尤其著重點出,還要再為他準備一份厚禮。


    仇涯子一聽“厚禮”二字,心裏咯噔一下,有了前車之鑒,他哪敢再收素淩風的禮?於是百般推拒,素淩風執意要送,仇涯子死活不收,最後還是鍾無疾嫌他打擾兩人下棋,將他給轟了出去。


    仇涯子擦去額上汗珠,笑道:“鍾兄,素賢侄真是熱情呀,老夫活了這麽久,還沒見過有誰像他這樣熱情奔放,年輕人嘛,就該像他這樣才好。我看素賢侄不錯,將來必定是要成就一番大事業的。我若是我有個閨女,定要向鍾兄討了素賢侄去做女婿的。”


    鍾無疾到現在還不知道素淩風送禮的真正意圖,聽仇涯子這麽說,朗聲大笑,道:“仇教主過謙啦,劣子少教,哪裏擔得起仇教主如此盛讚?倒是這幾日,這劣子見到了仇教主尊顏,這才收斂了些,希望仇教主能在穀中多留些時日,一來讓鍾某盡一盡地主之誼,二來也勞煩仇教主抽些空閑,多多教誨一下這個劣子,鍾某就在此先謝過了。”


    仇涯子客氣了一番,心想:“這素淩風三番兩次欺我,可不能叫他胡混過去,必要讓他嚐些苦頭,方解我心頭之恨!”於是長長歎了口氣,手中棋子也掉在了地上。


    鍾無疾見狀一愣,忙彎腰將掉在地上的棋子撿起,放在仇涯子身前,道:“仇教主為何歎息?”


    仇涯子神情落寞,道:“在九幽穀的這段時日,我看穀中弟子個個氣度非凡,品貌驚人,將來必定大有作為,再回看我歸真教,唉,簡直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仇某慚愧,無顏再與鍾兄對弈,這就告辭了!”說罷便要起身。


    鍾無疾忙直身拉住,又讓仇涯子坐了回來,道:“仇教主這是哪裏的話,歸真教乃西域第一大教,教中人傑多如牛毛,豈是我這偏僻狹地所能比擬的?”


    仇涯子歎息了一聲,道:“鍾兄有所不知,我歸真教表麵上或許還有幾分門麵,可也僅限於表麵而已。教中之人,大都是些有眼無珠的殘蝦爛魚,混吃等死之輩,根本拿不上台麵,更無法與名滿江湖的九幽穀相提並論。”


    說到這裏,仇涯子搖了搖頭,又說道:“剛才仇某觸彼觀己,心生頹敗之感,故才失意跌落棋子,還望鍾兄勿要怪責。”


    鍾無疾擺手道:“仇教主太客氣了,你我已非初見,何必如此見外?”一麵示意侍立在旁的婢女為仇涯子添了茶,一麵說道,“上次見仇教主帶來的那幾位,個個麵帶神采,目露神光,都非等閑之輩,不知仇教主為何要貶低他們?”


    仇涯子歎息道:“並非有意貶低,他們幾位或許在武學上有所成就,但其他方麵,卻不敢恭維。就拿前幾日的事情來說,素賢侄送了我兩件禮物,我視若珍寶,叫君來送到穀外去,讓他們尋兩個錦盒,好好收管起來,以後好帶回西域去。你當他們胡說些什麽,唉,君來回來告訴我,差點沒把我氣死!”


    鍾無疾道:“他們說什麽了?”


    仇涯子擺了擺手,道:“都是些胡話,怕是有辱清聽,還是不說了。鍾兄,我們繼續下棋。”


    鍾無疾被他吊起胃口,哪肯罷休,必是要問個明白的,於是連番追問。


    仇涯子無可奈何,便說道:“他們說那‘玉蟾拜鶴’像‘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而那‘曇花永現’,像‘鮮花插在牛糞上’。鍾兄,你說氣不氣人,這些人不懂素賢侄一番苦心,反在那裏滿口胡說,這哪像是西域第一大教裏的人該說的話?”


    鍾無疾愣了愣,想一想起素淩風以往的作風,再想一想那兩件禮物的形狀,登時明了。


    兩人各有心事,這盤棋一下完,仇涯子便假托教中有事,離開了花廳。鍾無疾心中有愧,也沒有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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