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練二娘聽丈夫講起這個故事,覺得那位年輕人做好事遭人構陷致死,實在冤枉,她決心要找到汪犬生,替那位好心的年輕人報仇。後來家中出事,丈夫遇害,練二娘心如槁木死灰,便將這件事擱下了,想不到過了這麽多年,竟在這裏遇到了汪犬生,難道是那位含冤而死的年輕人在天有靈?


    練二娘隻聽過“鐵膽判官”汪犬生的名號,並未見過他本人,這時仔細一打量,見他體型高大,容貌粗獷,穿一身皂黑長衣,外束一條棗紅腰帶,手裏轉悠著兩枚鐵膽,看起來頗有幾分威嚴氣象。


    “鐵膽判官”通常隻在中原地區活動,突然出現在同天會的宴席上,練二娘十分意外,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道:“龜兒子,你也加入同天會了嗎?”


    “鐵膽判官”的名頭在江湖上很響,口碑也不差,練二娘公然叫他龜兒子,讓他很沒麵子,但又不好當著大家的麵,跟她一個女人家計較,隻微微一笑,道:“在下有名有姓,練堂主可以叫在下‘鐵膽判官’或者汪犬生,稱一聲汪先生也行,請不要用蔑稱,這實在有損在下的顏麵。另外,在下與練堂主素昧平生,練堂主何以對在下充滿敵意,這可真叫人摸不著頭腦呀!”


    練二娘咂了口煙,道:“龜兒子,你可以繼續假裝無辜,但你誣陷好人,害死那位年輕人的賬,我會一直給你記著。巴山城內不許外客私鬥,我給東門劍主這個麵子,不在這裏向你出手。你要還是個男人,就跟我去城外一決生死。當然,你要是沒這個膽量,也可以除下‘鐵膽判官’的名號,在巴山城內做一輩子縮頭烏龜。怎樣做,你自己選吧。”


    汪犬生沉下臉來,道:“練堂主,在下對你畢恭畢敬,你辱罵在先,又汙蔑在下害人性命,敗壞在下的聲名,這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練二娘冷笑一聲,道:“別人不知道你汪犬生的底細,我練二娘知道。你假仁假義、沽名釣譽,為了博得一個好名聲,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殺,還有什麽事是你做不出來的?人家都說虎毒不食子,你簡直比老虎還毒!叫你一聲龜兒子,是看得起你,別不知好歹!”


    臧圖海看熱鬧不嫌事大,笑嘻嘻道:“練堂主,你誤會了。汪先生殺子,是因為他的愛子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汪先生公正無私,大義滅親,真無愧‘鐵膽判官’之美名。”說罷,向汪犬生豎起大拇指。


    “錯了,錯了。”練二娘搖頭說道。


    “哪裏錯了?”臧圖海問道。


    練二娘拿煙管向汪犬生一指,道:“臧瘦猴,我問你,這龜兒子‘鐵膽判官’的綽號,是什麽時候有的?”


    臧圖海思索片刻,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正是在汪先生大義滅親之後。”


    練二娘咂了口煙,道:“這龜兒子殺了自己的兒子,被人家說是大義滅親、公正無私,隨後又被冠上‘鐵膽判官’的名號,一切都來得那麽自然,但你們有沒有想過,其實這一切……”


    “住口!”


    汪犬生運動全身功力,突然發出一掌,擊向練二娘的心口!


    這一掌淩厲非常,攻的又是要害,如果這一擊能夠得手,練二娘必然殞命當場!


    練二娘雖有防備,但兩人離得太近,根本來不及躲避!


    “嘭”的一掌擊實,練二娘紋絲未動,汪犬生卻麵色大變,一連退後數步,單膝跪地,“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雲天行從練二娘身後走出,道:“汪先生,你是怕練堂主說出你的秘密,所以想殺人滅口嗎?”


    汪犬生抬起頭,見雲天行麵色冷峻,目光如刀,心道:“雲天行這小子果然不簡單!要不是他在練二娘背後讚掌,我這一擊,足以要了她的命!”


    汪犬生強忍體內翻騰的血氣,站起身來,冷眼盯著毫發未損的練二娘,心想:“我是假仁假義、沽名釣譽,為了博得一個好名聲,不擇手段,但我行事一向小心,除了幫我成就美名的至交好友,按說沒人會知道我的底細。練二娘是怎麽知道的?是因為那件事嗎?不應該呀!那時候,好友犯了案子,被十大名捕之一的‘千裏追風’捉拿歸案。我找了各種關係,打點了幾位要職人員,才用那個年輕人當替罪羊,把好友換了出來。後來,年輕人在牢房裏吊死,‘千裏追風’發現真相,又將好友捉回大牢,審了兩三日便處斬了。該不會是那時候,好友把我的事泄露出去了吧?就算是這樣,練二娘又是怎麽知道的?當時審案的隻有‘千裏追風’一人,就算要泄露,也隻能泄露給他。難道練二娘跟‘千裏追風’還有來往?不管她跟‘千裏追風’有沒有關係,她知道了我的底細,萬一泄露出去,我聲名盡毀不說,還會招來殺身之禍,不管怎樣,我絕不能讓她繼續活在這個世上!”


    汪犬生殺意再起,緩緩抬手,正想將手中鐵膽打出,葉孤鸞突然閃身上前,冷聲道:“我勸你不要衝動!”


    一股寒氣撲麵而來,汪犬生不由打了個寒顫,道:“葉大俠,這是我與練堂主之間的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葉孤鸞道:“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汪犬生道:“葉大俠執意要管這件事?”


    雲天行道:“汪先生,你名為‘鐵膽判官’,行事應當尊法據理,隻因對方說了幾句不順心的話,便要痛下殺手,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


    汪犬生冷哼了一聲,道:“她連番辱罵在下,難道雲少主都沒有聽到嗎?”


    雲天行走到汪犬生麵前站住,一雙眼瞳瞬間變成金色,冷聲道:“練堂主即使有錯,也該由我這個做門主的來罰,你當著我的麵下殺手,什麽意思?不把我放在眼裏?”


    汪犬生不敢與雲天行對視,更沒有把握突破這三位高手的防護去殺練二娘,便喊道:“練堂主,在下與你無冤無仇,你辱罵在先,汙蔑在後,又當眾挑釁,約在下去城外決鬥,實在欺人太甚!在下雖然不喜爭強鬥勝,但被人家騎到頭上來,也沒有不回應的道理!我接受你的挑戰,但醜話說在前頭,刀劍無眼,誰要是不小心被對方殺死了,不得讓同夥找對方尋仇,可以嗎?”


    “允你了!”


    練二娘往城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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