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後,王二的家人又抬著王二的屍身去見閆婆,卻發現早已人去樓空,就連院子裏那株結了果的大石榴樹都一並挖走了,隻餘下一個深坑,這可把王二一家給氣壞了,在院子裏罵了半日,又抬著王二去衙門擊鼓喊冤,說閆婆謀財害命,畏罪潛逃。煙雨湖裏不隻淹死過王二,其他死者的家屬,聽說王二的家人去衙門裏告閆婆謀財害命,也都懷疑是閆婆害了自家人,於是紛紛找人寫狀子,結夥去衙門裏告。官老爺見有許多人來告,一一問明了,都是告閆婆的,便遣差役去拿人。那婆子也不知逃到哪裏去了,死活找不到人。事關多條人命,官老爺不敢馬虎,即刻請來畫師,繪了閆婆的圖像,張貼各地,懸賞捉拿。”


    “大家本以為閆婆逃走,就不會再有事了,誰想才過了一個月,又有人在煙雨湖裏‘溺死’了,還是一個會水的,這不禁讓人疑惑:閆婆明明已經不在了,為什麽還會有人‘溺死’在煙雨湖裏?這時便有人說:‘閆婆隻是一個貪財鬼,並不會害人性命,真正的害人精是煙雨湖裏的水鬼!’隨著此類事件的增加,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相信這種說法。一時間,死亡的陰雲堆積在煙雨鎮上空,經久不散。原本熱鬧的街道變得冷清了。不論白天還是黑夜,大家都躲在家裏,足不出戶,但這並不能阻擋死神的腳步。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人‘溺死’在煙雨湖裏。接連而來的噩耗就像是一張無形的大手,緊緊扼住了每一個人的咽喉,讓人喘不過氣。終於,有人開始搬家了。一旦有人開了頭,就會出現效仿者。搬家的人越來越多,隻不到一個月的工夫,煙雨鎮就變得空無一人了。”


    宋媽媽道:“蕭掌門的大名,老婆子早有耳聞,但時至今日,我才知道,蕭掌門不但劍術過人,故事講得也好,怪道人家一提起蕭掌門,就說:‘浣花溪畔說書人,青衣摜劍絕世塵’,今兒個我總算理解其中真意了。”


    蕭溪水道:“老人家過獎了。”


    宋媽媽擺手道:“不過獎,不過獎,正該這樣說才好。蕭掌門會說書,我會罵人,都是嘴上的功夫,說起來,我們兩人的緣分還真是不淺。嗬嗬,希望我們以後能常常見麵,多多交流,這樣才不會辜負上天的賦予,才能有所精進,才能……咳咳,蕭掌門,有件事我很好奇,煙雨鎮的事已過去好多年了,為什麽你會知道得這麽清楚?”


    “真是一言難盡。”蕭溪水歎息了一陣,“自我那兩個弟子出事到現在,他們的家人一直沒有回家,天天在派門裏哭,每次見到我,都會說:‘蕭掌門,孩子交給你時好好的,現在死了,你要給我們一個說法。’發生這種事,我也很傷心,就算他們不問我要說法,我也一定會查明真相,給他們一個交代。”


    “連天水寨那裏沒有收獲,我便另辟蹊徑,在煙雨湖附近尋找線索。也許是我那兩個弟子在天有靈,讓我意外找到了煙雨鎮。我記得很清楚,那天夜裏星光暗淡,月色淒迷,我一個人擎了火把,在煙雨湖周邊巡視,走到北岸,發現有一條筆直的小路,向北直沒入北麵的山林裏。我當時心想,有路一定就有人跡,於是就順著那條小路走了下去。”


    “山林裏鋪滿了厚厚的落葉,踩在上麵軟綿綿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又潮又黴的刺鼻氣味,總讓人忍不住想打噴嚏。小路被落葉蓋住,我怕迷失方向,就一直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視線突然開闊,之後便看到了一座小鎮。小鎮籠罩在淒迷的月色之中,沒有一點燈火,更不見一個人影。如果要我用一個詞來形容它,那就是‘陰森’。這實在不像是人類居住的地方。鎮外有一塊大石,上麵有幾個歪歪扭扭的血字:‘這是一個不詳之地。’說實話,之前我並不知道這個偏僻的地方還有人居住,突然在一片山林中,發現了這樣一座陰森可怖的小鎮,我心裏倒有些害怕。”


    “我本想原路返回,等明日再帶人來察看,但一想起我那兩個弟子的慘狀,就什麽都顧不得了。我一手擎著快要燃盡的火把,一手握著劍,小心翼翼地進到了鎮子裏。”


    “夜風中帶著一股腐朽的氣味,街道兩旁房屋破敗,雜草叢生,顯然荒廢已久。月光把斑駁的樹影投在牆上,張牙舞爪的,看起來有些可怕。小鎮中央位置,有一棵老槐樹,樹幹中空,參差錯雜的細枝上掛滿了白布條。我記得人們祈福消災掛的都是紅布條,為什麽這棵樹上掛的是白布條?是年深日久紅布條褪色了嗎?我正在思考這個問題,突然聽到一聲淒厲的尖叫,很像貓被踩到尾巴時發出的聲音,但那個偏僻荒涼的地方,會出現這種情況嗎?據我所知,那一帶是沒有野貓的,就算有,踩貓尾巴的又是什麽?人嗎?那個地方早就沒人住了,怎麽會有人?我想循聲找過去,但火把上的鬆油脂快燃盡了,又恐遇到危險,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先行離開。”


    “第二天,我又帶人回到了那裏。即使在明媚的日光下,那座小鎮仍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那棵掛滿白布條的老槐樹,比夜裏看起來更加詭異。一個隨行的弟子說:‘這個地方叫煙雨鎮。鎮子上曾發生過一些怪事,死了不少人,後來住在這裏的人都搬走了。這已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我問他這裏發生了什麽,他搖了搖頭,說:‘具體發生了什麽,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一個人,曾在這裏生活過。如果師父對這裏的事有興趣,不妨去找他問一問。他就住在隔壁的鎮子上,離這裏不過三十裏地。’我問那人是誰,他說不知道名字,隻知道那人是個屠戶,在隔壁鎮子上開了一家肉鋪,生意興隆。你們可猜得出那人是誰?”


    東門夜雨搶說道:“難道是焦大的兒子?”


    蕭溪水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焦大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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