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窯啊!”


    茶盞摔碎之後,李昰頓時睡意全無。


    瞠目結舌的何泌昌看看嚴蕤又看了看李昰。


    “你們這是……?”


    嚴蕤從容道:“家父身陷囹圄,祖父沒有操辦,蕤兒日前已與夫君成婚,未行通稟,還請表兄恕罪。”


    直到何泌昌抬手抽了自己一嘴巴後,這才漸醒過來。


    “翠柳,取餐牌來。”


    方才那婢女很快便捧著一個托盤走入廳堂。


    “表兄還未用早點吧,我叫他們一並做了。”


    何泌昌隨便抓起兩個牌子,嚴蕤旋即起身離去。


    “夫君,你們聊。”


    廳堂內隻剩了何泌昌跟李昰兩人,何泌昌這才回過神來。


    “明理,這到底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


    “蕤兒啊!”


    “珠胎暗結,在此偷情,萬望用修切莫告與旁人知曉。”李昰沒好氣道。


    “我不信。”


    “那你還問?!”


    何泌昌:……


    知道何泌昌肯定有事,嚴蕤也沒再出來。


    及至早點端上來時,李昰還在心疼那套茶盞。


    “翠柳,記住這張臉,以後他來不用上茶。”


    名叫‘翠柳’的丫鬟笑顏稱是,李昰的肉疼這才稍稍緩和些許。


    “你去通政司查出什麽來了?”


    何泌昌這才想起正事。


    “已經查過了,過去四個月沒有人進獻製銅技藝。”


    “那即將抵京的呈報呢?”


    “說的就是此事,我與唐通政本想派人沿驛路向西南查,不想那左參議淩儒淩真卿竟然橫加阻撓。”


    李昰眉頭一皺。


    “淩儒?”


    何泌昌點了點頭,介紹起這位左參議。


    正五品,嘉靖三十二年進士,徐階的門生,揚州人。


    通政司雖然沒什麽實權,但天下所有官民奏疏,皆需經通政司上呈,是消息最靈敏的衙門,原任通政使就是徐階的弟弟徐陟,徐家在通政司衙門根基頗深。


    有個把門生並不奇怪。


    “後來呢?”


    “我都跟他明說了,這是辦朝廷的差事,跟小閣老的案子無關,結果這廝不僅不鬆口,還幾欲動手,我一時氣不過,就去城隍廟找了個牙子。”


    李昰心中突然生出些許不詳的預感。


    “你找伢子幹什麽?”


    “花了一百兩買他一條腿啊。”


    李昰聞言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用修,你還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你就不怕出事嗎?!”


    何泌昌亦是一拍桌子,起身踱步起來。


    “誰說不是呢?!我昨天晚上就後悔了,現在想起來都想給自己兩個嘴巴子。”


    李昰揉著太陽穴道:“木已成舟,下次小心點吧,終究是朝廷命官。”


    “不成,我還是不放心,我得再找那伢子一趟去。”


    說著,何泌昌拎起烏紗帽就要走。


    “你找那伢子幹嘛?”


    “再給他一百兩啊。”


    李昰嘴角微微抽搐兩下。


    “再,再給一百兩?”


    “對啊,隻打斷一條腿,以後回來尋仇怎麽辦?”


    說著,何泌昌已經快走出廳堂了。


    正五品的朝廷命官,直接被何泌昌這麽殺了可還得了?


    何泌昌想死他管不著,萬一錦衣衛覺得他也是同黨,下個月他跟何泌昌就得手拉手去詔獄做兄弟了。


    念及至此,李昰連忙道:“來人!”


    “快把這廝捆回來!”


    “明理,你攔我幹什麽?不過就是些黃白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走,這會不斬草除根,難道留著給徐階抄嗎?”


    被兩名仆人五花大綁的何泌昌奮力掙紮著。


    上次的甜頭已經讓他頓悟開釋,不服就幹,不死萬萬年。


    李昰苦口婆心的費了半晌口舌,這才讓何泌昌明白了現在殺了淩儒,隻會讓事情更麻煩。


    但通政司那邊李昰也已經不抱希望了。


    他這隻蝴蝶應該也還沒影響到通政司,如果真的是地方州郡上報的製銅技術,這會應該早就已經到通政司了。


    既然通政司沒有,那就隻能是趙諾他們哥仨弄出來的了。


    在何泌昌保證不再買凶殺人後,李昰給他鬆了綁,二人一並去了保國觀。


    ……


    “轟——!”


    還沒等走進保國觀大門。


    李昰便聽到後麵道場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


    身後也想起了香客們議論的聲音。


    “這不年不節的保國觀放炮幹嘛?”


    “還能是什麽事,肯定是陶神仙又給人降了子嗣,這是東家來答謝呢!”


    “是嗎?!再給我來兩把香。”


    “陶神仙保佑,弟子家婆娘若能懷上子嗣,定來觀中放炮還願。”


    “……”


    兩人費了好半天功夫,才從眾香客中擠出來。


    還沒等兩人走進去。


    便聽到後麵道場傳來了趙諾幾近絕望的悲鳴。


    “狗*的!你倒了多少硝石?!炸了這麽多次還沒長記性?!”


    話音未落。


    立時便又是一聲劇烈的爆炸聲。


    很快,李昰便看到了灰頭土臉的吳管家。


    見到二人,吳管家本想打招呼,不料一張嘴三道黑煙便從口鼻中躥了出來。


    “李……咳咳,何……咳咳,有禮,有禮。”


    吳管家一邊咳嗽,一邊拉著兩人朝道場中走去。


    步入後院道場,隻見道場的幾根柱子已經被丹爐的碎片崩出了許多傷痕。


    院子裏的樹木花草也都是傷痕累累的模樣。


    舉著藥匣子的趙諾、錢貝、孫爾三人見到李昰均是一愣,繼而扔掉手中各種物什,鬼哭狼嚎的朝著李昰撲了過來。


    “大老爺!您就發發慈悲吧,我們哥仨當真不是煉丹的材料,再這麽煉下去我們早晚被崩死啊!”


    說著,清風明月兩道童便又扛著一口丹爐走了過來。


    原本他們還以為丹爐打多了,沒想到這丹爐弄回來是這麽用的。


    照這個趨勢下去,這一百二十口丹爐不僅能用完,甚至還有點不夠。


    見到丹爐,趙諾三人明顯已經有了心理陰影,嗷嗷叫著向後逃竄,但卻被早有準備的吳管家拎小雞崽似的拎了回來。


    將丹爐擺好,大師兄清風旋即便朝著何泌昌、李昰兩人走來。


    “無量天尊,李評事,家師請您去他道場一趟。”


    “好。”


    李昰還了禮,當即便要去找胡大順,何泌昌剛想跟著一起去。


    不料卻被清風攔住。


    “這位官人,家師說李評事一人過去,您去似是有些不便。”


    何泌昌倒是大度,當即停在原地。


    “明理,你且去便是,我在這裏看他們製銅。”


    “怎麽還神秘兮兮的?成,你先熟悉熟悉,以後這邊就交給你了,你盯著三位先生製銅。”


    李昰點了點頭,當即便朝另一處道場走去。


    通過幾人方才的談話,不難獲得以下兩點信息。


    1,何泌昌在這裏說話也算數。


    2,何泌昌像個正常人!


    在李昰離開道場的一刹那,趙諾三人眼中頓時迸發出了異樣的光芒。


    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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