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敵手小瞧自己。


    趙馨予手中的短棒,風馳電掣般,刺向那領頭軍漢的咽喉。


    那領頭軍漢臨陣之際,自然也曾經想過,“獵物”會有某些程度的反抗。隻是,在他看來,趙馨予畢竟隻是一個二十上下的姑娘家,就算會那麽一點點防身之術,所起的作用,也是極為有限的。


    也正是因為把別人當作任由自己宰割的羔羊,臨陣對峙之際,他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於是,當棒尖刺向他咽喉隻有寸許之際,他就算軍刀在手,要想招架,也已經是來不及了。不過,他畢竟也是久經戰陣,危急之中將脖子向左一扭,以便使對方的棒尖失去準頭。


    然而,還是慢了半拍!


    這一扭,盡管避開了喉頭被挑破之虞,不過,喉管偏右一側,依然被棒尖刺中,留下了一個隱隱的血痕!


    趙馨予盛怒之下出招,本擬一招製敵的,因此,其後的變招,也就難以周全了。於是,愣了片刻之後,她左手拔出短劍,一招見龍在田,刺向對手丹田。


    高手過招,勝負就在那一眨眼之間!


    那領頭的軍漢,就此利用對手拔劍的瞬間,顧不上去查看喉管一側的傷口,隻是軍刀向中路一封,“當“的一聲響起,刀劍相交,就此擋住了對手中路的進襲。


    一旁觀戰的黎影兒,眼看趙馨予沒能一鼓作氣拿下對手,“唉”的一聲,輕輕歎了一口氣。


    以那位“軍爺”為首的另外五個軍漢,眼看自己的頭領逃過一劫,不由得暗自鬆了一口氣。


    這五人略作商議之後,就由這位喜歡顯擺的“軍爺”領著兩個手下,攻擊黎影兒。而另外的兩個漢子,則一左一右,移步向前,上前為自己那位喉頭中招的頭領助戰。


    平心而論,那位喜歡顯擺的軍爺,能夠想出這樣一種以三敵一的戰法,腦子也算可以吧?隻不過,如此以眾欺寡,是不是有點不太光彩呢?這一節,他倒是懶得去想了。


    五十多個回合之後,場上的局勢,漸漸明朗起來了。


    那領頭的軍漢,先是讓兩個手下撐上十餘招,而自己跳出垓心,查看了一下喉頭的傷勢。


    確認隻是擦破一點皮,並無大礙之後,就放心地返回戰團,將刀招上的精妙之處,慢慢地發揮出來了。


    若是單打獨鬥,趙馨予左劍右棒,均勝對手一籌。


    然而,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真要以一敵三,十餘招之後,她招式上的優勢,便不複存在。而與此同時,自己體力上的劣勢,倒是漸漸地被放大了。於是,五十餘招之後,她下意識地放慢節奏,嚴守門戶,隻等著對手來進攻。


    她心中所想的是,隻要能夠解決或重創其中的一個對手,以一敵二,就會多一點回旋的餘地。


    站在她對麵的那個軍漢,不明白其中的關竅,年輕氣盛,單刀一揮,也不等同伴協助,一招餓狼撲食,就攻向對手中路。


    眼看對手孤軍深入,趙馨予不動聲色,短棒一點,將對手的刀身往下一壓,就此止住了對手的攻勢。緊接著,短劍斜挑,一招大鵬展翅,劍尖挑向對手肩頭。


    那軍漢貪功冒進,原本也想著,最多也就是無功而返。到了這一刻,眼看劍光閃爍,寒意襲人,慌亂之中連回刀招架的念頭,都來不及閃現,一招懶驢打滾,就向後滾去了。


    盡管身形甚是狼狽,不過,肩頭總算沒被刺中,丟人也不算丟到家吧?


    這樣一來,這領頭的軍漢,也就不急於進招了。而是招呼兩個同伴,以遊鬥為主。


    趙馨予以一敵三,本來就處於劣勢,眼看對手居然以守為主,自然也就樂意奉陪了。


    於是,就出現了這樣的一幕:趙馨予左劍右棒,氣定神閑地嚴守門戶,一旦某個對手要強行出頭,就是短棒虛點,右劍伺機攻敵要害。而對手呢,就算是進攻無力,而防備森嚴,倒還是做得到的。他們也都是雙手握刀,圓睜雙目,隻等著對手孤身犯險……


    戰局,就此僵持住了。


    另一邊黎影兒對戰另外的三個軍漢,也出現了相類似的一幕。


    趙馨予心裏雪亮:對手人多勢眾,本來就穩占上風,他們都不急著進攻,我若是沉不住氣,隻想著克敵製勝或是脫身什麽的,隻會自討其辱。生死對決,豈能當做兒戲?


    這樣想著,她索性還劍入鞘,短棒虛點,隻等著對手上前叫陣了。


    再過片刻,領頭的那個軍漢,由雙手持刀改為單手握刀,不過,並不上前強攻,甚至,也沒有命令左右的“哼哈二將”出去試一下。那兩個隨從見狀,索性裝聾賣啞,一門心思地“以逸待勞”起來。


    再過了一盞茶功夫,領頭的那位軍漢,大概是覺得時機已到,大叫一聲“山水相依”,緊接著,自己持刀守住中路,向前邁出一小步。左右兩側的兩個隨從,像是想起了什麽,偏左一側的那一個,右肘後移,刀鋒回收,也向前移出一小步。偏右一側的那個隨從,則是邁出一小步之際,刀鋒繞了個半環狀,護住了上盤。


    凝神注視片刻之後,趙馨予心頭一驚,一陣寒意掠過了脊背:不難想象,這三個軍漢,目前所擺出的,是某種用於進攻的刀陣!若光是用於進攻,那還好辦一些。而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光是看各人持刀的姿勢,就可以看出,這三把單刀,已呈掎角之勢,相互照應,相輔相成,攻守兼備,確實不容易應對!


    幸好,目前,他們還隻是穩步推進,若真到了交手之際,憑我的一劍一棒,要想頂住他們的攻勢,那真是“難於上青天”了……


    這樣想著,她下意識地往黎影兒那一邊望去。


    這一望之下,她隻覺得,自己像是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大盆涼水,涼意透心了。


    原來,黎影兒所麵臨的局勢,跟自己是一模一樣的。


    看來,那一句“山水相依”,不僅是某種陣型,更是某種口令!


    要不然,黎影兒麵前的那三個家夥,為什麽也會擺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陣勢來呢?所謂“依葫蘆畫瓢”,如果此前沒有演練過,絕不可能模仿得如此形神兼備的!


    如果換做平時,趙馨予或許還可以靜下心來,細細觀察、品味、琢磨一番,而這一刻,可不是什麽演練了,對方步步緊逼,稍有不慎,自己和黎影兒,未必就能夠活著離開這兒……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趙馨予咬了咬牙,左劍右棒,擺了個守勢,靜靜地等待著對方前移,等著對手先出招!


    在這樣的一個時刻,屏神靜氣之際,真的是連一根銀針掉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夠聽得清清楚楚了!


    “山水相依,致勝克敵!”領頭的那個軍漢再次出聲吆喝!


    不難想象,到了這一句,就是要催動刀陣,聯手進攻了。


    “山水相依,厚顏無恥!”也不知什麽時候起,一陣響亮的男聲,打破了這近乎窒息的寂靜!


    “哦,好熟悉的聲音啊!”趙馨予心頭一喜,暗暗地鬆了一口氣之後,連忙循聲望去。


    黎影兒也和她一樣,望向那聲音響起的地方。


    與此同時,這六個蒙麵軍士,鼻翼四周,也湧上了些許紅潮。


    原來,他們平時演練這陣型之時,習慣上說的是“山水相依,製勝克敵”,雖說攻防效果未必就因此而更上一個台階,然而,這一陣呼喊之下,至少,參加演練的士卒,倒是能夠步調一致,協同作戰。


    而到了這一刻,卻讓人說成了什麽“山水相依,厚顏無恥”,顯然,對他們以眾欺寡、恃強淩弱,充滿了諷刺之意!這種不以為然,那是再明顯不過的了。因此,惱羞成怒之下,他們也都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向那發出聲音的地方,定睛望去。


    於是,對峙著的這八個人,都看到了這樣一幕:兩個手持佩劍的年輕將軍,從西北一側,英姿颯爽,閃出身來!


    “韓將軍!”“林大哥!”趙馨予和黎影兒驚呼起來。


    不錯,這兩個人,正是她們所熟悉的韓昭韓將軍和林榮林大哥。


    眼見來了兩個強援,趙馨予和黎影兒懸在半空中的那顆心,總算落了地。


    那六個軍漢本以為勝券在握,萬萬沒想到,即將得手之際,卻被攪了局。他們心中的鬱悶與不甘,可想而知。


    那領頭的軍漢,兀自心有不甘,打了一個哈哈之後,這樣說道:“這位將軍,這閑事,你們是管定了?”


    林大哥哈哈一笑:“這位兄台,此言差矣!光天化日之下,以眾欺寡,在我輩看來,這可不是什麽閑事啊!”


    愣了一下之後,那軍漢陪笑道:“兄台有所不知,我們夏侯將軍一再吩咐,對於形跡可疑之人,最好先帶回去,好好地問一下……”


    韓昭韓將軍微微一笑:“這位軍爺,你和你手下的這幾個兄弟,刀光閃閃的,人家大姑娘家,就算想去,也要被你們嚇跑了……”


    “是啊,特別是那一句,什麽‘山水相依’,”黎影兒忍俊不禁,“聽起來是文縐縐的,一看之下,幾把軍刀,上下左右的,誰還敢去啊?”


    沒等對手回應,趙馨予加了一句:“幸虧這兩位遠道而來的將軍,添上了‘厚顏無恥’這幾個字,本座的心情,才稍稍放鬆了些……”


    “山水相依,製勝克敵”八個字,原本是夏侯衡練兵的“法寶”之一,現如今,卻讓對手說得如此不堪,那領頭的軍漢甚是惱怒,卻又一時找不出什麽話語來反駁,恨得牙癢癢之際,隻得用力地蹬了幾下地麵。


    原本說好的“致勝克敵”,就這樣打了折扣。


    也就在這一瞬間,趙馨予暗自尋思道:這領頭的軍漢,是不是有點氣急敗壞了?如果真是這樣,場上的局勢,也就變得耐人尋味起來了。算起來,我方是以四敵六,從人數上看,盡管依然處於劣勢。不過,以對手如此的狀態,我方何懼之有?


    從後主那兒受命以來,我一直在想,要想成事,就得多幾個人手。最初,是遇見了黎家妹子,事情也就漸漸地步入了正軌。


    不過,從其後的一些情況來看,我方依然是勢單力薄。


    在那破廟一帶,在夏侯衡一夥兒的脅迫之下,我和黎家妹子,就隻能忍氣吞聲。原因很簡單,人家人多,我們打不過,所以不能硬拚。是啊,如果不是為了籠絡人心,讓魏基立給嚴敏敏做頭七。我和黎家妹子,又會是在哪兒呢?如果那時候就成為夏侯衡的階下囚,接下來的這一趟摩天嶺之行,也就無從談起了。


    就算是到了這兒,麵對著這六個家夥的刀陣,我和黎家妹子,也是處於下風,難言勝算!若不是韓昭和林大哥及時趕到,此時此刻,我和黎家妹子,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還是一個大問題。


    這一次,那“如果”一詞,還真的變得對我方有利了。


    當初,我跟韓昭,是有過三年之約的。到了這一刻,韓昭總算來了,而且,來得很及時。看來,這人世間的事情,你既不能抱著太多太大的希望,也不能灰心喪氣,完全失望。


    此時此刻,又到了一個分水嶺了?


    哦,這六個軍漢,自稱是夏侯衡的手下,那麽,有些賬,這一刻,就可以先算一下了。最初,前往京城的那個夜晚,夏侯衡和龐曉霞,就已經在行動了。平心而論,這兩個人,腦瓜子蠻不錯的,他們能夠想到,勝負之機,未必就全在沙場。而我方呢,自恃天險,疏於防範,結果就讓對手鑽了空子,所謂的“天險”,也就成了擺設。這個教訓,實在是太大了,太慘痛了,太不堪回首了!


    單打獨鬥的話,這六個軍漢,都不足為懼。然而,他們的刀陣,卻是極為繁複嚴密,不容小覷!由此,也不難想象,那個夏侯衡夏侯將軍,絕非等閑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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