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了卻了一件大事?


    “趙家姐姐,”隻聽黎影兒微笑道,“你這短棒長劍,打得那呂鳳儀狼狽不堪。對此,我自是欽佩不已。不過,說實話,小妹更為欽佩的,倒是你的另一項功夫……”


    “哦,黎家妹子,”趙馨予一時倒是驚疑不定起來,“你說說看,本座還有哪一項功夫,能夠讓你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這項功夫嘛,就是智點鴛鴦譜了……”黎影兒說到這兒,已然是笑得彎下了腰。


    趙馨予一時也是忍俊不禁:在民間,倒是有“亂點鴛鴦譜”的說法,當然,這是諷刺某些人辦事糊塗,把好事情變成了張冠李戴。而在此刻,黎家妹子稍加改動,變成了“智點鴛鴦譜”,於調侃之中別具一番心悅誠服。能夠得到如此的讚許,倒也不枉了這好幾年以來的辛苦奔忙。


    點一下鴛鴦譜,也就是多動一下嘴皮子的功夫。如果於人於己都有益處,何樂而不為呢?


    “好吧,如果你覺得,”趙馨予佯裝震怒道,“本座這鴛鴦譜,是點錯了。那麽請問,對於要讓那呂鳳儀心悅誠服、悔過自新,你,你還有何良策?”


    抿著嘴又偷笑了好一陣子,黎影兒總算能夠說出完整的話語來了:“這是因為,這智點鴛鴦譜,正是征服那呂鳳儀的不二法門,小妹這才越發覺得,此計對症下藥、妙不可言!”


    “黎家妹子,自信、自誇,雖說也是妙不可言,可也不能太過頭哦……”趙馨予這樣說著,連自己也笑得直不起腰來了。


    “是啊,一味地目中無人、盲目自大,那是不應該的。不過呢,諸葛丞相也曾經說過,‘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嘛,因此,樂上一盞茶的時間,也還是可以的。”


    “是啊,這一刻的我們,早已經是樂不可支了……”趙馨予加了這樣一句。


    再過了一盞茶功夫,笑意才漸漸淡去,趙馨予暗自尋思道:思忖再三,對於那呂鳳儀,似乎也隻有這一招了!單憑武力,我也隻是稍勝一籌。因此,就算你能夠勉勉強強地戰勝她,如果她不是口服心服,依然想著要胡作非為,那也是沒有用的!


    現如今,她也是三十出頭了吧,如果從此以後,她對那小徐子動了真情,一心過起那琴瑟和鳴、比翼齊飛的日子,自然也就不會再去想著那些禍害人間的事情了。


    從這個角度看,本座的這次鴛鴦譜,還真配得上那一個“智”字。


    嗯,上一次所點的鴛鴦譜,為的是林榮林大哥和這黎家妹子。至少到目前為止,那效果,確實還是可喜可賀的嘛!


    想想也是,這好幾年的時間裏,歲月蹉跎,成事有限,倒是這兩次所點的鴛鴦譜,還是蠻靠譜的。說得再長遠一點,數十年之後,如果不會別的營生,倒是可以嚐試著去作媒婆月老了。


    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局勢應該是這樣的:


    在我們蜀漢社稷淪喪之後,這呂鳳儀開始這樣想,當初,真正要置呂布將軍於死地的,應該不是劉皇叔。試想一下,那時候,把控著生殺予奪大權的,就是曹操了。如果僅僅是因為劉皇叔的一句提醒,他才想起要對呂布痛下殺手,那豈不是小看這位大漢“丞相”了?


    哦,那句話說齜牙必報?大概正是因為想清楚了這一點,呂鳳儀才開始著手自己下一步的報複行動,於是,才有了那“天下換主,立見太平”的歌謠。當然,如果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司馬昭、司馬炎父子篡魏自立,那是必然的事情。與這歌謠出不出現,什麽時候出現,並沒有什麽必然的聯係。然而,對於呂鳳儀來說,她要想為其先祖呂布複仇,似乎也隻剩下這樣一條路了。


    對於那種心思偏執,執念於複仇雪恨的人來說,太多的理性分析,意義終究是有限的。


    甚至,也不妨這樣想,當她得知魏主被迫“禪讓”之後,不由得暗自得意、沾沾自喜了好些時日。直到有一天,她又想起,是時候了,也該到趙雲將軍的堂廟前炫耀、宣泄一番了,就又誌得意滿地走在了那條小路上。湊巧的是,偏偏又遇見了本座和黎家妹子……


    那麽,這小徐子,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嗯,大致上,應該是這樣的:那好幾年的時間裏,由於一直跟隨著林大哥,對於某些事情,他也是頗有了解的。這樣一來,對於和那蠱惑後主的“師婆”相關的事情,也就漸漸地進入他的視野。這樣一來,如何尋訪那“師婆”的行跡,也就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


    是啊,當我的劍尖指向呂鳳儀咽喉的那一刻,他就出現了!


    這,這隻是巧合嗎?不,不會的!


    其實,這位看似不起眼的小徐子,不也正一直盯著我們的行蹤嗎?


    他一直盯著我們,這是毫無疑問的。隻不過,我們卻不曾留意到這一點!幸好,他是我們這一邊的,不會想法子暗算我們。


    當然,比較難以索解的倒是,他如何會看中呂鳳儀,並為之求情呢?而另一方麵,這呂鳳儀,對於這小徐子,似乎也是一見鍾情啊!


    當然,這情感上的事情,多半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說清楚的。


    說起這呂鳳儀,在權謀算計方麵,確實不簡單。


    對於我們蜀漢,對於曹魏,她的兩次算計,甚至也稱得上達到目的了。在這方麵,她確實可以洋洋自得一番。


    不過,她再怎麽沾沾自喜,在靈魂深處,還是會感到不安、悵惘、寂寞與空虛的。因為,這樣的事情,她隻能一個人去做,沒有人會為她分擔,也沒有人會為她出主意。當然,這種事情,本來就是不可告人的。由此也就不難想象,我和黎家妹子,兩次都能夠遇見她。她不到趙雲將軍的堂廟那兒去宣泄一番,那決堤的洪水,多半會把她心靈的堤壩衝毀的!


    也就是說,那些執念,也有可能會反噬於她本人?


    是啊,即便是撇開這些是非恩怨不論,她都是三十左右的人了,對於塵世間的煙火氣息,真的就會無動於衷?


    從這個角度看,其實,她也想找一個人,共度此生。


    以前,由於忙著如何報仇雪恨,沒有那麽多的心思,也擠不出時間,就把婚戀之事給耽擱了。又或許,她的內心,也在掙紮著,要不要就像一個普通的山野村姑一樣,過一下人間煙火的生活。


    這樣一來,她就有點難以自處了?


    當然,從現實的角度來看,她的生活圈子,過於狹小,就算有心要找一個如意郎君,也是不容易的。蹉跎歲月,孤燈青影,殘月下的幾許感慨,應該就是她的真實寫照了吧?由此也就不難想象,小徐子的出現,會給她帶來怎樣的驚喜與欣慰!


    小徐子為她說話,幫她求情,願意善待她……這一切,不正是她多年以來所夢寐以求的嗎?


    人生匆匆,身邊有人。滾滾紅塵,攜手同行。能夠做到這一步,夫複何求?就在那樣的一個瞬間,呂鳳儀徹底想清楚了!


    而且,在那種時候,我和黎家妹子審時度勢,給足了她麵子。


    是啊,我和黎家妹子也隻是路過而已,我們什麽都不知曉。你們要談些什麽,談得怎麽樣,都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如果還真能夠許願,在此,本座倒是希望,這呂鳳儀和小徐子,真能夠佳偶天成、百年好合。


    到了這一刻,本座這奉旨破案緝凶的差事,也就告一段落了吧?


    對於目前的局勢,又該怎樣看呢?


    蜀漢早已淪亡,其後,晉取代曹魏。原本的三足鼎立,已然演變成晉吳之爭了。大致說來,有點南北對峙的意味了?


    對於我們這些蜀漢的遺民來說,這樣的對峙,和我們有關嗎?


    要說無關,似乎勉強也說得過去。隻是,不要忘了,這些年,還有一位孫秋鴻孫姑娘。


    從以往的表現來看,這位孫姑娘,還是偏向於我們蜀漢一方的。


    既然是這樣,我們還能漠然置之嗎?


    或許,我們過於渺小,也改變不了什麽。不過,對於故人,我們還是會多幾分惦記與牽掛的。


    是啊,好幾年過去了,此時此刻,這孫秋鴻目前又身在何方呢?


    是啊,如果還能夠再次見到她,除了敘敘舊,我也要把自己對於時局的想法,跟她說一下。至於她能否聽得進去,以及東吳一方作何打算,如何應對,那是人家的事情,我們管不了。


    隻是,該到哪裏去尋找這孫秋鴻呢?


    唉,原本以為已經是無所事事了,這一切,還是想起了這樣的一件事情。或許,這時候想起,也不算太遲。


    作為孫夫人的後人,她一直牽掛著蜀漢後主,這種情義,彌足珍貴。既然是這樣,我就多走幾步路,去尋找一下她,也未嚐不可嘛。人生匆匆,本來可以做到的事情,如果一直推三阻四,遲遲未能成行,到時終究也是會後悔的……


    三天之後,趙馨予跟韓昭說起,自己要到白帝城走一趟的事情。


    “嗯,目前我們這兒,反正也沒有什麽事情,”韓昭這樣說道,“到那兒走一趟,也是應該的。”


    “好吧,”趙馨予回應道,“此行行程難定。這樣吧,無論事情怎麽樣,半年之後,一定返回。”


    次日清晨,趙馨予在黎影兒的陪同下,啟程前往白帝城。


    走出一盞茶功夫之後,黎影兒這樣問道:“趙家姐姐,都好幾次了。你給人的感覺就是,似乎每到一個地方,都能夠找到相應的人……”


    趙馨予淡淡一笑:“其實,我也沒那麽神奇。不過,我想,白帝城是當年先主托孤之地。那孫秋鴻真要有心的話,說不定會到那兒打一轉。”


    “這個理由嘛,我也能夠想得到。不過,也有這種可能,當我們到了那兒之後,孫秋鴻說不定正好離開了呢……”


    “這,這就是天意與運氣了吧?有些事情,我們未必就能做主。不過,這腳下的路,還是要由自己來走的。這一次,也就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嗯,這種心態,倒有點‘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的味兒了。”黎影兒讚許道。


    “前程?對於前程,我們又能夠多說什麽呢?”趙馨予感慨道。


    數日之後,兩人來到了白帝城永安宮。


    裏裏外外看了好一陣子之後,趙馨予暗自思忖道:這永安宮,也就是先主當年托孤之處了。轉眼間,這已經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但是,如果單從外表來看,這永安宮一帶,倒有點像一個規模較大的驛站。當然,和林大哥所值守的那處驛站相比,它的知名度,要大得多。而且,這永安宮,多半就是在某一處館驛的基礎上,改建而成的。這樣一來,也就更為世人所熟知。


    那麽,當初先主兵敗彝陵之後,為什麽遲遲不肯返回成都呢?


    人們所能夠想起的一個說法,自然就是,由於不聽諸葛丞相的勸諫,才遭此慘敗,以至於無顏再回去見成都父老。這種說法,確實入情入理。不過,跟都城相比,此處無疑更接近東吳。


    也就是說,在此後將近一年的時間裏,先主會不會時常想起孫夫人呢?對於這一切,朝廷的文書,並沒有明確的記載。至於真實的情形,恐怕也隻有先主本人才最清楚了。


    不過,如果換做我,是不會輕易淡忘那樣的一段情感經曆的。


    當然,在當時那種情況之下,個人的情感,也隻能先讓位於社稷蒼生了。從這個角度看,那些叱吒風雲的大人物,也難免會有身不由己之時。也就是說,在內心深處,他們也是由兩個“我”組成的:一個高高在上,指點江山,甚至有點不食人間煙火。而另一個“我”呢,則表現出芸芸眾生那凡俗的一麵,渴望著尋常日子的溫情,沉浸於塵世間的禍福榮辱、悲歡離合、甘甜冷熱、得失成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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