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賜秀搖搖頭道:“要是有酒就好了。”


    鍾小小白了他一眼,微嗔道:“你重傷未愈,還敢飲酒。”朱賜秀笑道:“如此美景在前,又有美人相伴,無酒豈非無趣。”


    鍾小小無奈,隻能從船艙中取出酒來,原來她奪船時看到有酒,擔心朱賜秀飲酒對傷勢不利,便順手將它放置船艙底下,沒想到卻還是被眼尖的朱賜秀發現。


    朱賜秀打開酒壇,隻見這酒渾濁不堪,氣味刺鼻,料想也非好酒,但眼下哪裏去尋美酒來,隻能作罷。鍾小小摸出兩隻碗來,一人倒了一碗,朱賜秀道:“鍾妹,你陪我喝了這一碗。”


    鍾小小點點頭,端起酒碗與朱賜秀輕輕一碰,仰頭喝幹。朱賜秀亦一口吞下,但他傷勢未愈,喝的又甚急,頓時嗆的不住咳嗽。


    鍾小小連忙前撫後拍,好一會才止住他的咳嗽聲。


    卻見朱賜秀又倒了兩碗,端起來道:“鍾妹,我們再喝。”


    鍾小小見他臉色更加蒼白無半點血氣,不忍拒絕,端起酒碗先喝了一口,朱賜秀也緩緩將這一碗酒喝幹,這一次隻多喘了幾口氣,卻並未猛烈咳嗽。


    朱賜秀又倒了第三碗,二人無需言語,緩緩喝完,朱賜秀喜笑道:“鍾妹,有你陪我這三碗酒,我就算即刻死了也值了。”


    鍾小小輕輕靠在朱賜秀胸口,道:“不許你胡說,我們還要白頭到老,一生一世為夫妻呢。”


    朱賜秀輕輕為她整理淩亂的雲鬢,不知不覺月照西樓,已至一更時分,小船飄至君山腳下,朱賜秀忽然想到與孫小聖曾約到這裏相見,不知他是否先到這裏,棄舟登岸,鍾小小扶了朱賜秀緩緩前行。隻是那日片刻即到的湘妃祠,今日卻足足走了一個時辰。


    待至湘妃祠中,已到了二更,見四下裏靜悄悄不見半個人影,朱賜秀高聲叫道:“孫兄,你在這裏麽?”一連呼了數聲,不見半點動靜。


    鍾小小道:“我想孫兄應該已經離開了。”


    朱賜秀道:“他於你我二人有救命之恩,那件東西就按他的心意,送回少林寺吧,鍾妹,你不怪我越俎代庖,先答應了此事吧?”


    鍾小小道:“我的就是你的,又有什麽分別。”朱賜秀道:“江湖險惡,這件東西留在身邊也是禍害,不如送還少林,也給咱們省了不少麻煩。”


    鍾小小奇道:“習武之人無不對達摩玉戒上的武功垂涎三尺,朱郎難道一點不動心麽?”


    朱賜秀笑道:“常言道,天下武功出少林,這達摩神功又是少林武功的根本,若說不動心那是騙你的。但我想既然是少林重寶,常人若要修習,非得有大機緣不可。我聽那無懼和尚說,他得此寶多年,始終沒看出上麵有何隱秘,少林寺中也沒聽誰會這項神功,也許是機緣不到,神物不顯,也許這所謂的達摩玉戒,隻是個信物而已也說不定。再者說少林寺的武功雖然了不起,咱鍾家的陰蝕掌也未必就弱了,如此神奇的武功,我能得其一已是了不起的機緣,又何必貪心。”


    鍾小小點點頭,深以為然,將朱賜秀扶坐在一處平台前,二人肩並肩靠在一起。朱賜秀走了這麽許久,也有些累了,虛弱道:“鍾妹,你可知這湘妃祠的傳說?”


    鍾小小搖搖頭,朱賜秀道:“傳說虞舜死後,他的兩個愛妃娥皇和女英尋夫來到此山,忽聞噩耗,悲痛萬分,攀竹痛哭,淚血滴在竹子上,變成了這滿山的斑竹。二妃因悲慟而死於此地,死後成為湘水女神,當地人為了紀念她們,便建了這湘妃祠。”


    鍾小小輕聲道:“朱郎,你懂的真多。”


    朱賜秀笑道:“我也是來到這裏,看到了山底下的一塊石碑,才知道的。”


    鍾小小道:“娥皇和女英可真是至情至性的好女子。”


    朱賜秀道:“你又何嚐不是呢。”


    二人已心意相通,再也不去想那身後之事,鍾小小見朱賜秀將她看做湘水女神一般的人物,心中甚喜,緊緊摟住他的腰。


    這時隻聽角落中微微傳來一聲咳嗽,朱賜秀心中一喜,道:“是孫兄麽,我以為你不會等在這裏了呢。”


    黑暗中,孫小聖現出身影,隻是頭上依舊戴著猴兒麵具,嘻嘻笑道:“朱兄,鍾姑娘,打擾了二位雅興,可莫責怪。”


    鍾小小微微冷哼一聲,臉上卻沒有了敵意,朱賜秀笑道:“何怪之有,孫兄危難之中救我二人,大恩大德銘記於心。”孫小聖道:“那日我不辭而別,一來是不願參與江湖爭鬥,二來也是不想和官府的人打交道,我想早與朱兄約定在此見麵,因此一直等在此處。”


    鍾小小臉色微微一紅,這麽說自己二人的談話定被這孫猴兒聽了去,頓時又羞又惱,朱賜秀見狀連忙岔開話題,道:“我們剛才還談到你呢,按照先前的約定,我們會如約將東西送歸少林寺,隻是朱某身上有傷,隻怕要多耽擱幾天。”


    孫小聖見他果然守信,心中一顆大石也算落地,道:“無妨無妨,也不差這幾天,朱兄養好傷勢才最要緊,這裏有一顆小還丹,是我特意取來的,對朱兄傷勢大有益處,小弟另有要事,就不打擾二位了。”說著嘻嘻一笑,將一隻瓷瓶扔給鍾小小,瞬間隱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朱賜秀二人既不知他如何來的,也不知他如何去的,互視一眼,皆為孫小聖這神出鬼沒的身法感到震驚。


    鍾小小打開藥瓶,倒出一顆指肚大小,漆黑如墨的藥丸,喜道:“這小還丹乃是南少林的獨門靈藥,雖比不上嵩山少林寺的大還丹,但效果同樣神妙,不僅可以治愈內傷,還能增強功力。”


    朱賜秀驚道:“南少林遠在福建,難不成他竟在數日之內疾馳千裏,專門為我去取藥麽?”


    鍾小小道:“賽盜蹠的輕功乃是公認的天下第一,可依我看,這孫小聖卻又青出於藍了。”


    朱賜秀聞言更是感動,隻是這沉甸甸的一份恩情,讓他真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這小還丹果然神效無比,朱賜秀服藥之後,已能自行調動內力,運功不到一個更次,隻覺五髒六腑無一處不舒暢,於是加緊煉化藥力,他的病恙本來也在慢慢好轉,現在又有小還丹相助,隻用了三天時間便已徹底恢複過來。一月來積壓在身上的病氣清掃一空,頓覺渾身舒爽,不由暢快大笑幾聲。


    鍾小小見他不僅麵色紅潤,一掃病態,雙目更有神光內斂,驚喜道:“恭喜你啊,內力又進一步啦。”


    朱賜秀哈哈笑道:“常聽人說破而後立,置之死地而後生,這次我可又因禍得福了。”鍾小小道:“是啊,朱郎你福緣深厚,連我都忍不住眼紅了。”


    朱賜秀知她是說笑,卻還是刻意逗她開心道:“等我們去了少林寺,我給你求一個大還丹來,到時候你可用不著羨慕我了。”


    鍾小小歎道:“一直以來,名門正派皆將我爺孫視作邪魔歪道,隻怕非但不肯賞賜大還丹,還得想方設法將我拿下呢。”


    朱賜秀道:“哼,名門正派也不見得都是好人了,不給就不給,咱還不稀得呢。”


    他二人什麽秉性,鍾小小自然知道,但聽他句句都向著自己,心中著實開心。這時隻聽外麵腳步聲大起,鍾小小道:“咦,好像有人來了。”朱賜秀一臉捉狹笑道:“可能是誰家的公子小姐來此私會。”鍾小小知道他意有所指,臉上一紅,道:“來人腳步輕盈,不像是普通人,你傷勢初愈,未免節外生枝,我看我們還是躲躲吧。”


    朱賜秀也收起玩鬧,點點頭,與鍾小小一同躲入湘妃祠中,很快門外腳步聲臨近,二人趴在門上向外看去,隻見一群褐衣百結的叫花子湧進院內。


    這群叫花子有五個人,領頭的是個光腳大漢,五短身材,體格敦實,手上提著一杆黑黝黝的鐵棍,上麵掛著一隻漆皮紅葫蘆,肩上背著八隻口袋,


    鍾小小道:“沒想到這人還是丐幫八袋長老,隻是不知這群叫花子來這裏做甚。”朱賜秀道:“丐幫在江湖上名聲不壞,總不會做些為非作歹的事情。”


    鍾小小道:“那也不一定,近些年丐幫內部似乎不怎麽團結,聽說已暗中分成兩派,一派是以丐幫副幫主李二歸為主,另一派則是以執法長老秦中平為首,兩派暗中爭鬥不休,已損傷了不少丐幫弟子了。”


    朱賜秀道:“這可奇了,副幫主與執法長老爭鬥,怎麽丐幫幫主也不出麵管管。”鍾小小道:“你不知道,他二人爭鬥正是因為丐幫幫主已經多年不露麵了,可以說生死不知。”


    朱賜秀恍然大悟道:“原來他二人是在爭幫主之位。”鍾小小點點頭道:“是啊,丐幫弟子遍布天下,號稱中原第一大幫派,與少林武當分執江湖牛耳,權勢滔天,這幫主之位可不是受人覬覦麽?”


    朱賜秀道:“也不知這夥乞丐是屬於哪一派的。”鍾小小道:“看看再說。”


    二人趴在一起,說話又刻意壓低了聲音,群丐佇立院中,倒也誰都沒有發覺。


    這時隻聽乞丐中有人道:“王舵主,大勇分舵的金舵主千裏迢迢約咱們來到這裏,你可知是為了什麽事?”


    聽到那人稱呼領頭的為王舵主,鍾小小驚咦一聲道:“原來他是丐幫大義分舵的王千勝。”朱賜秀不清楚丐幫有多少個分舵,鍾小小解釋道:“這丐幫人數眾多,幫中除了正副幫主之外,還有執法、護法、演武、知客四大長老,下麵又有大仁、大義、大禮、大智、大信、大溫、大良、大恭、大儉、大讓、大忠、大孝、大廉、大恥、大勇等十五個八袋長老兼分舵主,每一舵下麵又不知分了多少旗,多少隊,遍布整個江湖。


    朱賜秀咋舌道:“原來有這麽多叫花子。”鍾小小道:“無論哪一朝哪一代,都是窮人居多,新皇帝上任以來,大行刀兵,苛捐雜稅數不勝數,許多人沒吃沒喝,也就淪為了叫花子。”


    朱賜秀生在富貴家,哪裏懂得底層老百姓的疾苦,鍾小小自小隨鍾神秀遊曆江湖,見得卻又多了。


    隻見王千勝躊躇片刻道:“這一路我瞞著各位兄弟不說,是怕走漏了風聲,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現在到了目的地,也就不用在隱瞞了,金舵主約我們來此,是因為他有了幫主的消息。”


    此言一出,瞬間引起幾位乞丐轟動,個個臉現激動之色,一個矮胖的乞丐道:“王舵主,你說的可是真的,幫主已經七八年沒有露過麵了,眼下咱們丐幫幾乎四分五裂,走的走,散的散,何複天下第一幫的威風。”


    王千勝道:“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但金舵主一直對幫主忠心耿耿,這點沒話說,他既然說知道幫主下落,想必不是空穴來風。”


    矮胖的乞丐道:“金舵主的為人大家是信得過的,看來這消息是千真萬確了。”


    這邊正說著話,院外忽然聽有人哈哈大笑,三個丐幫裝束的漢子走入院中。


    王千勝看到來人,臉上一喜道:“說曹操曹操就到,劉兄弟,咱們有五年沒見了吧。”


    來人正是大勇分舵的舵主金海龍,金海龍拱手道:“自從五年前幫內出事以來,咱們一直各自據守分舵,等待幫主歸來,可不是有五年沒見了嘛?王大哥,久違了。”臉上盡是喜色。


    王千勝道:“劉兄弟,看你滿麵春光,必是有好消息和大家分享,就別賣關子了。”


    金海龍道:“事情大概我已給你去過書信了,今天就給各位兄弟詳細說說。”眼睛掃過眾人一眼,深吸口氣,這才說道:“大家也知道,幫主下落不明至今已有近八年時間了,起初三年大家隻當是幫主另有要事,或是靈光頓悟,閉關修煉去了。誰知三年後,依舊不見幫主回來,這五年來,李副幫主一直令我派人四處打探幫主的消息,說來慚愧,幫主的下落卻不是我打探出來的。”


    王千勝道:“難道是幫主自行回來了?為何不發花子令,召集幫眾相見呢。”


    金海龍道:“因為幫主受了傷。”


    此話一出,眾人臉上又是一驚,王千勝顫聲道:“幫主武功蓋世,當世少有,怎麽會受傷。”金海龍道:“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明白,這個消息是大禮分舵的吳舵主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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