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神秀道:“這裏確是墳塚,你可知裏麵葬的何人?”


    朱賜秀再次搖搖頭,鍾神秀道:“三百多年前,江湖上出了一位大英雄,大豪傑,此人武功蓋世,英雄了得,打遍天下無敵手,以一人之力阻止了宋遼兩國開戰,給大宋百姓帶來了數十年的和平。”朱賜秀讚道:“原來此人是這樣一位為國為民的大英雄,大俠士,隻是這樣厲害的一個人,又是何人殺死他的,為何會葬在這深穀裏呢?”


    鍾神秀哼道:“他如此了得,又有誰能殺死他呢?他是自殺的。”朱賜秀啊一聲驚呼,鍾神秀道:“他本是契丹人,卻是自小在中原長大,後來為了阻止宋遼兩國開戰,不惜親手從百萬軍中擒住遼國皇帝,逼迫他發下罷戰毒誓,宋遼兩國因此得享數十年和平。”


    朱賜秀道:“那好得很呐,宋遼兩國百姓一定感恩戴德,他幹麽要自殺?”


    鍾神秀道:“以契丹人身份劫持皇帝,本來就是大不敬,更何況這位契丹皇帝還是他的結義兄長,高官厚祿優待於他,一邊是自小長大的故土,一邊是恩義難舍的義兄,他雖然立下了這不世奇功,卻也因此弄的兩頭難容,最終自絕於此。”


    朱賜秀聽到這裏,也是一陣唏噓,鍾神秀道:“我祖上受過這位大英雄的恩惠,就在這裏建立了這座石堡,為他守墓。”


    朱賜秀道:“想必陰蝕掌的武功也是這位大英雄傳下來的。”


    鍾神秀搖搖頭道:“非也,這位英雄自有傳人,隻可惜這些後人不爭氣,他的絕世神功並沒有傳承下來,我的陰蝕掌卻是另取他處。當年這位大英雄自絕於此,隨他一塊死的,還有另一位奇人,此人叫什麽名字,是什麽樣的人已經沒人記得了。隻知道他一身奇毒,死後落於這口陰泉之中,汙了這口千年陰泉。先祖在他的屍體上發現半本內功心法,練得是極陰路子,祖上根據這半本內功心法,結合自家武學創出這二十一路陰掌來,再經曆代加以改良,吸收了陰泉中的陰氣蝕毒,變成如今這令人聞風喪膽的陰蝕掌。”


    朱賜秀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心中對三百年前的武林高人著實敬佩。


    鍾神秀道:“隻可惜這半本內功心法畢竟有缺陷,越是練至高深處,體內陰毒之氣越重,因此我鍾家一脈,極少有活過四十歲的。”


    見朱賜秀奇怪的打量著自己,鍾神秀道:“老夫另有奇遇,當年在雲南深穀中遇到一條赤陽王蟒,吸了它的血,這才中和了體內陰毒之氣,再加上這些年丹丘子為我特意調製的回陽酒,所以才能活到現在。”


    朱賜秀微微變色,道:“那我…?”


    鍾神秀道:“你雖然不是我鍾家血脈,可是修煉陰蝕掌,一樣要受毒氣侵蝕,再加上你天資聰明,陰蝕掌進展極快,說不定陰蝕寒毒到不了四十歲便要發作了。”


    聽到鍾神秀這樣說,朱賜秀臉色大變。


    鍾神秀冷笑道:“小子,你也不要後悔,你中了趙鐵衣的沸血神掌,老夫若不用陰泉寒毒為你以毒攻毒,你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現在即便有這隱憂,總好過一命嗚呼的。不過話說回來,這陰蝕毒氣也不是不能化解,據老夫所知,有一套失傳已久的神奇武功叫做聖人神至無邪功,此功最大功效便是陰陽調和,水火既濟,你若能練成此功,陰蝕掌的後遺症也不用害怕了。”


    朱賜秀道:“您都說它失傳已久,我又哪裏能找的到!”


    鍾神秀哈哈笑道:“我的乖孫女婿,你如今陰蝕掌不過初成,這點陰毒還奈何不得你。不過你若要陰蝕掌大成,每年都得進入這陰泉中浸泡,以吸收陰泉蝕毒為己用,等你丹田中充滿陰蝕之氣,收放由心時,這陰蝕掌的功夫才算大成,那時才是你要過的第二關。如今你最多隻能在裏麵浸泡一天,丹田有道家純陽真氣守護,陰陽不能相容,陰蝕毒氣也隻能存於氣海穴中,所以你還有大把的時間想辦法去解決這個難題。再說個人機緣不同,也許你另有奇遇可以化解這陰毒呢?”


    這番話倒也說的不錯,眼看日子一天天臨近,已到了七月十五,與鍾神秀約定的日子。


    鍾神秀行事邪僻,連這種事也弄的鬼氣森森,隻見石堡中當堂擺了一對紅燭,扯了一塊紅布,也沒別人,隻有鍾神秀端坐堂上。他原本想接朱賜秀父母過來,但朱賜秀看到絕命穀中白骨遍地,堅決不肯,也就斷了這個念頭。


    這裏拜過,二人交換了信物,算是訂了親,到了朱家,稟過朱家父母,再定日子廣宴賓客明媒正娶,行拜天地,這才算正式成了夫妻。朱賜秀身無長物,隻好把李衝送的一對小翠魚當做定情之物與鍾小小一人一隻。


    鍾神秀道:“你二人雖未拜天地,但已有了夫妻之名,從此以後你可以在江湖上稱為我鍾家女婿,隻是畢竟還不能算作真正的夫妻,因此你二人之間還需守禮,不可逾越了,這也是為了你好。眼下你修煉陰蝕掌如今已有小成,體內陰陽平衡,水火既濟,正是修煉武功的大好時候,千萬不可貪圖床笫之歡,過度損耗陽氣,否則得不償失。”


    朱賜秀唯唯稱是,鍾小小卻羞得滿臉通紅,嗔道:“你把我當做什麽人了。”


    就這樣又過幾天,二人收拾了一番,再次前往藥王穀尋找丹丘子,一來是取回達摩玉戒,二來也是順便取些回陽酒給鍾神秀。哪知這次來依舊是空手而歸,望著桌台上厚厚一層積灰,這次就連猴子小威也不見了蹤影。如此一來自己答應孫小聖的事始終不能兌現,不由心中不快。又想到自己離家已近兩年,也該回去看看才是。於是出深穀,過忻州,在太原尋了小鎮買了腳力,不過十來天便到了陝西境內。鍾小小雖然不是第一次到這裏,但這次過來乃是拜見朱父朱母,越靠近延安府,越是局促不安。


    朱賜秀看出她的緊張,明白她是擔心自己的身份被婆家嫌棄,微笑道:“我爹雖是商人,但極是開明,你用不著這麽緊張。”


    鍾小小聞言也隻是略微安心,二人行了三日,延安府高大的城郭已遙遙相望。


    朱賜秀已離家近兩年,原本十六歲的少年此刻已長成了十八歲的大小夥子,他原本就生的不醜,此刻武藝小成,渾身散發著莫名的自信,愈發的神采飛揚。


    二人騎馬穿過朝陽街,來到一處高屋大宅前,這裏就是朱家所在,看著門前熟悉的場景,朱賜秀百感交集。下馬攜了鍾小小徑往裏走,卻被門口一眾家丁攔住,朱賜秀看幾人皆是生麵孔,袍底鼓鼓囊囊似乎暗藏兵器,麵色緊張,暗自一驚,道:“你們是新來的門子麽,以前看門的劉福李喜呢?”


    領頭的門子看著朱賜秀橫衝直撞闖進來,語氣又很是無禮,冷哼道:“哪裏來的野小子,這裏也是你進的地方,還不快快離去。”


    朱賜秀到了家門卻被外人攔在門口,忍不住心中光火,大聲喝罵道:“瞎了你的狗眼,讓王卜出來見我。”


    王卜乃是朱家護衛的頭,也兼著外院大管家的職位,眾家丁見他理直氣壯,又喊出王卜的名字,皆是一愣。領頭的家丁上下打量了朱賜秀一眼,揮揮手對另一人道:“去請大管家過來。”


    門子轉頭飛快往裏跑去,朱賜秀見眾人神色緊張,舉止奇奇怪怪,不明院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也不由得惴惴不安了起來。


    不一會,王卜在門子的帶領下來到門口,見到朱賜秀先是一愣,接著大喜道:“少爺,是少爺回來了!”轉頭向幾個門子喝道:“瞎了眼,這是少爺,還不快去稟告老爺夫人,就說少爺回來了。”


    朱賜秀看見王卜心中微微一鬆,也很是開心,畢竟自己自小跟在他屁股後麵長大,這院裏除了父親母親,就是與他最為親熱。


    王卜道:“少爺被山賊擄走以後可受過什麽委屈?看到您沒事,我真的太開心了,後來聽白雲山青木散人說他已薦你去山西五台山拜蘊空大師學藝,我還想蘊空大師門規極嚴,沒有三五年您下不來山呢,沒想到這麽快就見到了。”


    王卜見了曾經的少主子,話也密了許多。


    朱賜秀暗道:青木散人讓我去拜蘊空上人做和尚,哪裏料到我遇到了鍾神秀,學了一套邪派武功。青木散人嫉惡如仇,隻怕到時聽了不喜,我還是瞞著點吧。


    二人正說著話,忽聽裏麵腳步聲大作,朱父攜著朱母在一眾家丁丫鬟的簇擁下快步而來。朱母未至跟前,眼中已滿是淚水,哽咽著道:“好,好,我兒平安無事,可真是太好了。”


    朱父麵色微有憔悴,看起來這段時間休息不好,見到朱賜秀先是一喜,接著又低聲歎道:“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朱賜秀不明所以,隻顧著安慰母親,身後熟悉的家丁劉用、趙鵬等人上來又是好一番寒暄。另有二三十人卻是生麵孔,個個神情肅穆,孔武有力,想必是自己上次被擄,父母特意又招了一批看院武師。


    待眾人相見完畢,朱母這才注意到朱賜秀身旁的鍾小小,帶著疑問看向朱賜秀。會心一笑道:“爹,娘,這位是鍾小小,與兒已訂了婚事,這次回來就是特意帶她拜見二老的。”


    聽到朱賜秀這麽說,朱家二老先是微微一怔,隨即大喜,畢竟這是朱家傳宗接代的大事,上下又是好一番熱鬧,朱父也散了陰霾,看著兒媳婦模樣俊俏,清爽幹練,頗為滿意,如此鍾小小才算放下了懸著的一顆心。


    朱賜秀離家兩年,突然回來令朱家二老喜不自勝,又趕上中秋佳節,整個朱家大院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當天夜裏,朱文虎一家三口在後花園閑坐賞月,朱賜秀一邊吃著母親親手做的月餅,一邊看著家丁武師們相互角力鬥武。朱家尚武,所以每逢節日都要像這樣鬥上一番。看了半響,朱文虎忽然道:“我兒在蘊空大師手下,可曾練得什麽奇功異技,不妨耍來讓為大家瞧瞧。”


    朱賜秀早有準備,聞言放下手中筷子道:“哪裏有什麽奇功異技,師傅嫌我本事低微,山中兩年盡做些擔柴挑水的活計。”


    朱文虎道:“定是蘊空大師嫌你性子太傲,也怪為父一直對你疏於管教,等過了中秋,明天就早點回山裏去吧。”


    聽到父親如此急不可耐催他回山,母親坐在一旁也不多言,朱賜秀心中奇怪,這二老今天是怎麽了,平日裏對自己百般寵愛,怎麽才離家兩年,就有些生分了呢。編個謊道:“是,這次下山也是奉了師父之命,待與鍾妹完婚以後即刻上山,耽誤不了什麽的。”


    朱父斥道:“習武之人,不必在乎這些繁文縟節,你們起來給我與你娘磕個頭,定下名分,這事就算成了。”可能是擔心鍾小小不喜,又補充道:“等秀兒學藝歸來,我們再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總是我朱家的媳婦兒,可不能委屈了。”


    其實他哪裏知道鍾小小巴不得這樣呢,拉著發愣的朱賜秀端端正正給朱二老磕了八個響頭,稱呼也改了公公婆婆,喜的二老一陣大笑。


    見朱賜秀麵色異樣,朱母微笑道:“孩子,學藝要緊,蘊空大師乃是有道高僧,有他做你師父,日後你的成就將不可限量,我兒萬萬不可貪圖眼下享樂,趁年輕,好好學本事才最要緊。”朱賜秀更是奇怪,以前母親是最反對自己習武的,常常說沒本事做個富家公子就好,幹麽非要整天介舞刀弄槍的呢,傷了別人不好,要是被別人傷了,老朱家三代單傳一根獨苗,可怎麽得了。見母親今日如此反常,朱賜秀立刻意識到了事情不對,但料想二老也不會明說,便道:“是,孩兒知道了,待幾天就回山去。”


    朱父冷聲道:“怎麽如此鬆散懈怠,怪不得兩年沒學到半點本事,過了今夜,明天就回去吧。”


    朱賜秀抬頭看去,見朱文虎臉色陰沉,心裏一突:莫非自己未去五台山的事父親已經知道了?也是,山西離延安府本就不遠,就算派人去打聽,半個月也能走個來回,自己近兩年沒回家,憑父母對自己的疼愛,怎麽會不派人去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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