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因為讀書太多眼力不好的人,我看東西就如隔著一層薄霧,可即便如此,我還是能看出這對夫妻很是相配。


    既然如此,為什麽要讓我來呢?我疑惑,但沒有辦法詢問,隻能小心翼翼的坐著,像木頭一樣。


    “溪兒,不必拘謹,都是一家人。”


    一個很溫和的聲音響起,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抬頭張望,看到五皇子在看著我笑。我猜測他應該是笑著的,不然聲音不會這樣溫柔。


    聽他這樣親切的喚我,我很不好意思,過了很久才想起禮數,訥訥的舉起酒杯。這是我第一次喝酒,被嗆的滿臉通紅。


    王妃也和我寒暄,我嘴笨,隻是忙著笑,一場宴會下來,嘴角都僵了,笑容就掛在臉上,想收也收不回去。


    我原想著早些回去,省得在這裏也無話可說。可五皇子卻讓我去他那裏,懷千高興的用手戳我的肩膀,可我一點都不願意。


    想了半天,我才吞吞吐吐的回答:“妾身隻是側室,側室過門留在正室處才和規矩,妾身不敢僭越。”


    這男人是間接管理我,這女人是直接管我,我要是得罪了人家,將來也沒有好處。


    說話的時候我沒有看王爺,一直望著王妃,我覺得她應該和我母親差不多,都想留住男人的心,不希望別的女人影響自己的地位。


    王妃倒是回之一笑,這讓我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母親。若是在相似的情景下,母親會怎麽想呢?大概心裏會很難過吧…


    她把一輩子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自己的丈夫身上,若丈夫三心二意,真不知道她心裏得有多麽悲哀。


    心裏是說不出的惆悵,鼻子又酸了。


    王爺和王妃攜手離開,隻餘我在廳堂中悵然而立。


    “小姐,你是怎麽回事?”


    懷千怒氣衝衝的將我拖回房間,作勢要給父親寫信。


    “寫吧寫吧,都隨你。他要罵我就罵,我不在乎。”


    如今沒人管我,我呈大字形躺在床上,就像一灘爛泥扶不上牆。


    懷千無話可說,隻是搬來琴教我彈。見我還是躺著,她終於忍無可忍,語調也高了不少:“小姐,你不是說過真正的聖賢無論在什麽地方都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嗎?如今你當不了賢妻,但一樣可以成為良母,這不就是你實現願望的方式嗎?”


    能一樣嗎?成為賢妻良母包含四個條件:首先是人家明媒正娶的妻子;其次生出了兒子並且讓兒子成為才德兼備的人;其三可以很好的管理宅院中的事;最後勸誡夫君成為於民有利的官員。


    可是三和四隻有妻子才能做,和我有什麽關係?


    我什麽話都不想說,隻是頹然的躺在床上數手指。


    “好想死啊…可總覺得該死的另有其人…我什麽都沒有做錯呀!”


    我望著床邊的簾子,想要上吊,但是守身才是成為聖賢的根本,輕易結束生命是可恥的。


    那我應該怎麽活著啊!


    我痛苦的來回翻滾,不小心吃完了一盤點心,又喝了好幾壺茶,最終抱著肚子蹲在茅廁一瀉千裏,打了好幾個巨大的飽嗝。


    “小姐,你鬧夠了嗎?鬧夠了就練練琴棋書畫。你好像什麽都不會吧…”


    好吧,她說的確實有道理,除了四書五經我對什麽都不感興趣,這些年來女紅做的一塌糊塗但是爹也不管我,我就這麽混過去,可是如今才發現自己完全不知道人情世故,隻會讀一兩行破書。


    “你們就斷了這條心吧,我不會得到寵愛的!”


    我幹脆破罐子破摔,就連書都不讀了,每日隻是躺在床上尋死覓活。


    好在那兩個人也不來打擾我,我還是能尋得清淨。


    懷千威脅我說要是把這件事告訴我爹,他肯定讓妹妹過來替我,到時候妹妹就慘了,和我一樣可憐,而且都是被我害的。


    聽到這句話,我悲痛欲絕,近乎要以頭搶地。


    “都是我害的妹妹,我不但自己沒本事,還連累家裏人…還聖賢呢,我連凡夫俗子都不如…我連小人都不如!”


    我跪在地上抽自己嘴巴,但是又舍不得下太大的力氣。


    懷千在我身旁繞來繞去,過了很久才憋出一句話:“所以你得想辦法在這裏幹,等著有什麽意義呢?”


    說完這句話,她取過一堆藍的白的衣裳讓我穿在身上,又要替我梳妝打扮,意思是讓我要想爭寵先把自己搗鼓搗鼓,搗鼓成蕭妃的樣子。


    蕭妃是五皇子的母妃,一位傳說中不問世事、總是垂頭喪氣長籲短歎的頹廢女子,不過這一點倒是和我一模一樣,我不需要偽裝就已經是活脫脫的另一位蕭妃了。


    “可是我為什麽要學她呀?人家已經有母親了,不需要第二個母親。”


    我倚著引枕,因為懶得大聲講話聲音混沌不清,可懷千卻很激動的大呼小叫,說我做的很好。


    我又學著她說的樣子蹙眉,不住的用手帕擦眼淚,這手帕上繡著一朵蓮花。


    我一點也不喜歡蓮花,可我爹喜歡,他總說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希望我成為這樣的人,所以為我取名溪客。


    不過爹這一招倒是使對了,我原以為我這副頹廢樣子讓楚承安見了一定會厭煩至極,怎知他看到我一副哭哭啼啼的醜陋嘴臉竟然覺得很難過,還找我東拉西扯說閑話。


    我一心想著我賢妻良母的願望破滅,人生都失去了意義,見到他隻是垂頭喪氣,他問我怎麽了,我隻是說他全身散發的逼人貴氣讓我肅然起敬。


    其實我不想讓他坐到我的床上,習武之人總是一身汗,我們這些文人雅士最討厭了。我覺得他粗魯,一聽到他巨大的聲音響起就嚇得渾身顫抖,可他還自以為是的說江南女子都是這樣。


    我不由得在心裏想,蕭妃出生在北地,和江南女子有什麽關係?況且我也是在京城長大的,我們喜歡歎氣,隻是因為我們不高興,不是我們故弄玄虛或者本性使然。如果可以找到讓我們能高興的事,誰又願意在這裏素日感歎人生無常?


    楚承安話還不少,自從見到我沉默寡言,他有事沒事就經常來和我抱怨,我總是聽著聽著就淚流滿麵,讓他很是受用。


    “你和我娘簡直是一模一樣,唉,你們都太可憐了,都是年紀輕輕就被關在深宅大院裏,你該不會沒有見過草原吧?”


    還用你問…要是女人能出去我早就出去了,還需要在這裏尋死?


    他又絮絮叨叨的講著自己和母親的往事:“我娘是我見過最善良的人,我不是她親生的,可她卻用盡全力對我好。別人都說她軟弱無能,可是小時候被人欺負,她總是第一個站出來保護我!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就是總是滿麵愁雲,我知道,這都是因為父親和他的女人欺負母親!唉,你大概也會被人欺負吧,好可憐…”


    既然知道我會被別人欺負,那就想個辦法呀,你天天說又有什麽用?要是你將來當了皇帝,難道我不是和蕭妃一樣?


    不過他好像確實想了些辦法,但是沒什麽用處。他總是問我為什麽不像他和容落一騎馬射箭,我晃了晃我的腳,無語凝噎。


    我也想騎馬,我也想射箭,我喜歡所有好玩的有趣的事物,可是我什麽都幹不了,我連走路都費勁。


    他好像不是很能理解,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語:“這小腳也不好看呀,為什麽特別是文人喜歡給自己的女兒裹腳呢?我娘也是小腳,她總是疼的厲害,我真的很難受,可是娘的腳再也不可能變大了…”


    容落一也來找過我,全是遇到了好吃好玩或者是要帶我騎馬射箭,我總是垂頭喪氣的說見到她就想起我母親,每次聽到這句話,她,總是莫名其妙很感動的拍著我的頭,拍的我的頭很疼。


    她不明白我為什麽不開心,卻一點也不討厭我這副樣子,我開始還以為她們覺得我逼逼歪歪的要將我趕回家,怎知她們總覺得文人墨客就是這樣,不像他們武人一樣豪爽。


    懷千也說如今女子以柔弱為美,我這副樣子也常常被青樓女子模仿,引得花客一擲千金,這好像叫什麽西施捧心式美人。


    我很憤怒,但是不好反駁,我不知道她為何要將我和青樓女子相提並論。曾經我很不理解那些女人的選擇,不知道為什麽她們要以色侍人,但是現在想來,這根本就不是她們自己的選擇,她們就和我一樣是被迫去買笑的。


    這樣說來,妾和青樓女子又有什麽區別呢?再擴大一些,好像妻子也沒有什麽不同吧,反正都是遵從於男人的期望,沒有自己獨立生活的可能,隻能依靠別人的良心勉強度日。妻子出賣的是德行,妾基本上是肚子,青樓女子則是容貌,我們都不過是把自己的好處放在秤上稱,可是一個女人和更多東西比起來不過是九牛一毛,他們喜歡就玩一玩,不喜歡就扔了。妻子倒還好一些,不是那麽容易就被休棄,但想要找個理由還不簡單?


    說到底,在這世道女人怎麽可能和男人一樣呢?還不是把我們看的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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