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我的話,兩個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默契的相視一笑。


    “以前我在邊關打仗,生死一瞬之際還是落一救的我!”


    楚承安親親挽住容落一的手臂,眼中透著感激一。


    容落一沒有多言,隻是用手握住他的拳,眼中溫柔的光芒說明了一切。


    望著兩個人執手相看的場景,我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孤獨。


    表哥應該早就找到自己的心上人,從此琴瑟和鳴度過一生,每個人總會有家,隻有我沒有;每個人總會有在意ta的人,隻有我沒有。


    心裏還是難過,不想活但又死不了。


    容落一邀我看猛獸在籠裏互鬥,我看到他們身上淋漓的鮮血和絕望的眼神,忽然想到了我自己。


    我和他們又有什麽區別呢?不過都是苦守著心中的那一點希望,在這世間沒有意義的活著。在旁人的眼裏,我們隻不過是玩物,但是我們卻多麽想要活下去!可到頭來,也不過像一個笑話…


    若是我們可以打破這籠子,看到更遠的風景,大概也就永遠不必仰仗別人而活。


    見到我閉上眼,容落一柔聲問我:“怎麽了?覺得殘忍不好看嗎?”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其實這世上處處都是這樣的鬥獸場,隻是誰也不知道究竟是身邊高朋滿座,還是身在其中…”


    聽到我的話,她愣了一下,隨即問了我一個很刁鑽的問題:“你覺得你是坐在上麵的人,還是在籠裏的野獸呢?”


    我沒有猶豫的回答:“野獸。”


    她轉頭望著我,眼神中仿佛流露著一絲欽佩:“其實我總覺得你和表麵看上去不一樣,你看著這樣柔弱,但我看得出,你的心裏有一片海。”


    海?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是垂著頭。


    “也許有朝一日你會想明白是什麽困住了你,到了那個時候,也許你會告訴我。”


    她伸手拍了拍我的頭,可是這回拍到一半卻將手伸了回來,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對了,我忘記了,你已經不是孩子了,你是個可以麵對風風雨雨的有力量的女子。”


    我不知道為什麽她要和我說這些話,這些日子她常常找我,但在我心裏,我們仍然是陌生人。


    同樣讓我覺得陌生的還要楚承安,他也總是和我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我總是在想,像你們這樣柔柔弱弱的真的好嗎?若是遇到風雨,大概第一個倒下的就是你吧,可是這又怎麽能怪你們呢?”


    他告訴我他很快就要去邊關打仗,臨走前想來看看我。


    我摸不清他的意思,隻是低頭陪笑。


    “你要開開心心的,哪有那麽多傷心事?你看你才這麽大點的人,卻要被傷心壓彎了腰,等到你七老八十,這得愁苦成什麽樣子?唉,我娘也是,她撫養我長大,可我從來都不知道她為何這樣傷心…”


    我還是低著頭,隻是有些遲疑的問道:“可以帶上容姐姐一起嗎?”


    聽到我的話,他愣了一下:“你和落一關係很好?”


    我點了點頭,莫名其妙想起她說到邊關時眼中的惆悵,那片蒼藍色的天空一定常常出現在她的夢境裏。她和我不一樣,她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姑娘,不像我一直活在期待之中被恐懼壓彎了腰。


    我忘不了小時候娘抱著我哭,她說她隻有我一個孩子,要是她不爭氣她就完了,她就隻能在宅院裏任人欺負。


    她說別人都有兒子撐腰,可是她沒有,她隻能靠著我一個沒有用的女孩。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要好好學女的,這樣我才能保護母親,否則她又能到哪裏去呢?


    我必須做一個好女兒,聽話的乖女兒,隻有我聽話爹才不會對我失望,才會對我娘好。


    可是我爹也抱著我哭,他說他沒有兒子,老了以後都不知道該去哪裏,那些侄兒人家有爹有娘自然不會管他一個老頭,他這輩子都是孤苦伶仃的,將來連個扛棺材的人都沒有。


    我也很愧疚,因為我不是兒子,因為我沒有辦法撐起這偌大的家業,我已經竭盡全力,但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在女子的範圍。


    與其說我想成為賢妻良母,不如說我想依靠這個身份讓她們過上好日子,讓我娘不會被人趕走,讓我爹不會老了無處容身,也讓蘇家不至於會因為子弟的無能而沒落。為了這些親人,我可以放棄一切,連同我曾經有過的不切實際的夢想。


    見到我陷入沉思,他沒有多言,隻是從腰間解下一個小香囊,將它打開,裏麵是小小的木偶。這小東西做工倒是精巧,尤其那張臉,看著栩栩如生,竟然格外熟悉。


    這不就是我的臉嗎?隻是這小人偶笑的是那樣燦爛,眉眼彎彎。


    “送你啦,希望你天天開心!”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送我這東西,但是也有些感激。


    在兩個跟我一點都不相熟的人希望我開心,可我爹娘呢?她們對我有著怎樣的期待?


    我記得以前爹看到那些人家的女兒殉節就格外羨慕,也希望我家能出這樣的烈女,我從未把自己的生命當回事,我知道我不過是爹娘生命的延續,大不了把這條命還給他們就好。


    在他的眼中,女兒的命和家族的興衰比起來必然是九牛一毛。


    我相信她們對我確實是有感情的,可是我找不出理由,找不出她們所有所作所為的理由。她們答應我替我找個書香門第,這一生平平安安過去,可是這樣簡單的許諾卻終究也化為泡影…


    日子還是這樣平淡的度過,我也沒什麽可以做的,宅院中的事都不需要我操心,我隻需在房中練練琴、做做活。


    我什麽都不想做,但是人活著就總要做些什麽。懷千一直催我好好練習,她說要是我什麽都不會,她們這些丫鬟也要跟著受罪。


    是啊,我肩上擔負的從來都不是我一個人的生命,是許許多多的人,是爹娘、是蘇家、是丫鬟,哪一個都不能舍棄,我不在意我家王府的地位,可若是將來來了別的夫人,我的位置降了,那麽吃穿用度會和以前大不一樣。


    到時候不光是我一個人吃不飽穿不暖,就是身邊其她人也得被我連累。


    更何況我要是連兒子都生不出,蘇家肯定會讓別的姑娘來受苦,她們原本可以找一尋常男子度過平靜的一生,卻要在這裏勾心鬥角,我自然也會心懷愧疚。


    我不知道我下一步的目標,我隻是逐漸察覺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沒有緣由的,就像為什麽做不了賢妻良母還要努力討得主家的喜歡。


    我隻是家族的傀儡,我的喜怒哀樂從來都沒有人在意。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要不斷的犧牲自己成全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完成父母所有的期待,但是我好像連這個問題都懶得去想。


    懷千抱來一堆又一堆的琴譜讓我學,我也跟著練,雖然成效不大,但是總能彈幾首曲子。她又找來好多針線讓我學女紅,我也照著做,以前在學習女工的時候總是在書裏悄悄夾一本經書,可如今經學於我而言毫無意義,我隻是好好做分內之事。


    懷千說我之前嗜書如命,為什麽如今一本都不讀了,我不知道怎麽回答,隻是歎了口氣:“我想要的書裏都不能告訴我,我又為什麽要讀書呢?”


    她問我,我想要知道什麽,我說她一直都知道。


    她嘲笑我成天到晚就抓著這些沒用的小節不放,我也不欲多言,隻是繼續做針線活,手被針紮除了血。


    她有些心疼,和我說差不多也就得了,但是除此之外我又能做什麽事?


    這幾日的晚上我總覺得屋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開始我以為是小耗子經過,但時間一長,我也好奇起來有一日晚上我出去看,竟見到懷千正就著月光讀書。


    我記得她一向討厭讀書,他武功很好,但是一看到書就覺得厭煩。


    可是她抱著的,卻是一本很厚的經書。


    見到我有些驚訝的看著她,她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抬起一雙帶著紅血絲的眼睛,對我憨憨的笑:“小姐,我也沒找到什麽,但是我覺得既然你之前那麽喜歡看書,看的時候也很高興,就說明書還是好的!要不你再讀讀?我倒是讀到了一句話:人皆可為堯舜。我有點摸不透其中的意思,但我覺得也許小姐你理解錯了,為什麽說女人必須成為賢妻良母呢?這是誰說的?”


    聽到她的話,我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沒有古人說過,是我爹告訴我的,我也不知道。我其實也很奇怪呢,既然人的本性都是一樣的,隻是有的人會被外物迷惑雙眼,那麽為何女人成為聖賢的方式和男人不同呢?”


    懷千將書遞到我的懷裏,很認真的對我說:“要是小姐真的很想知道答案,那就不要聽老爺的話,自己找一找。我覺得這些人原本就沒有把女人分為妻妾,都是人,沒有什麽區別,是你和老爺理解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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