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到在馬車上昏昏欲睡,直到賈詡的一聲咳嗽驚醒了他。陳到揉了揉自己睡得昏暗的雙眼,看是不是賈詡有什麽事要吩咐。但是賈詡並沒有開口,隻是指向了窗外。陳到會意的拉開了馬車的車窗。


    窗外,是錦繡山河。


    陳到從沒見過如此美的景色,碧碧青山,潺潺流水。蜿蜒的山像是爬行的蛇一般,順著馬車前行。路在腳下,卻總是給人一種這路是馬車劃出來的一般。駕車的成興似乎也被這壯麗的景色渲染,他的眼神變得如此清澈,完全無法讓人相信這是當初洛陽大火中充滿仇恨的孩童。


    賈詡也拉開了自己的窗,在窗外,是騎馬伴隨著馬車的曹昂。一路上,賈詡幫他化名古昌,防止曹昂本名的身份引來不必要的糾紛。曹昂也不反對,他謙卑地態度反而讓賈詡有些意外,賈詡從未想到縱橫天下的曹操居然還能顧全到給孩子如此到位的家教。重視教育的君主,不是暴虐昏庸之人。


    賈詡看著窗外的美景,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荊州!我來了!


    荊州,轄郡七,縣一百一十七。東漢荊州原轄七郡:南陽郡、南郡、江夏郡、零陵郡、桂陽郡、武陵郡、長沙郡。東漢末年,從南陽郡、南郡分出一部分縣,設置襄陽、章陵二郡,於是荊州共轄九郡,後世稱“荊襄九郡”。


    劉表,字景升。早在初平元年(公元190年)之時,便來此荊州。才來之時,劉表僅僅一人、一馬。荊州之地,宗賊盛行,更有占村稱霸者,不服管教。為了治理這荊州之地,劉表先推崇仁義之道於民,在人民接受到道德教義,明理是非之後,劉表聚眾平賊,先後斬殺不降賊首數十人,九郡遂平。


    在劉表荊州征戰之時,手下湧現出了三個戰功顯赫之人,這三人也因此成為了荊州三大將,被荊州人稱為:“一弓,一騎,一盾”。一弓指的是老將黃忠,百步穿楊,射術無雙,在劉表手下負責狙殺特殊任務;一騎指的是重臣文聘,統領騎兵,踏平戰場,在劉表手下負責攻城略地任務;一盾指的是虎臣黃祖,統領水步軍,堅實壁盾,在劉表手下負責抗敵鎮守的任務。


    最近,劉表遇到了兩大難題,一是荊南叛亂,二是孫策入侵。聽聞這兩條消息後,劉表慌忙派遣文聘鎮亂、黃祖抗孫,正如賈詡所料,此刻的劉表無暇北顧,無時無刻不擔憂著曹操南下。所以賈詡的聯盟提議,也正是劉表所需求的。


    聽到賈詡已經要入城,劉表慌忙更衣著冠,準備出門相迎,但是卻被蔡帽攔住了。


    蔡帽是荊州的名望士族,劉表當初進入荊州為了打開局麵,娶了蔡帽的二姐為妻,所以從輩分講,蔡帽算得上是劉表的小舅子,他的一些建議,劉表總歸要考慮。


    “我正要出迎來使,妻弟何故攔我啊?”劉表看著蔡帽不解的問。


    “姐夫,這張繡的來使不值得咱們如此隆重出迎!”蔡帽說著。“若我們禮太重,必會助長他張繡的氣焰,張繡何許人也?宛城不過彈丸之地,安能和我荊襄大郡共論事?被他們小瞧事小,議盟被動事大,我們不可動!”


    劉表琢磨著蔡帽的話,覺得有理,便取消了出迎的念頭。


    嘿,蔡瑁你個小心眼,有點小可愛!這件事讓在城外等候的賈詡知道了,也不生氣,似乎早就料到會這樣,就像哄小孩一般,淡然一笑而過。


    第二天賈詡領著陳到、成興、曹昂三人自行前往了城內州府之中。


    荊州的州府很是氣派,寬敞的大廳,飄動的帷幕。讓人有種置身皇宮的錯覺。在這麽久以來,荊襄之地從未有過大規模的征戰,人民得以生養,安定的環境孕育出了獨屬於荊襄的文化。


    賈詡帶著三人緩步走入大廳,劉表高坐大堂之上,兩邊依次坐著各個下屬郡縣太守。賈詡注意到了這大廳之內並無專門為使官準備的座位,隻是在郡縣太守之旁有一個同樣的空位,寓意著張繡的身份隻配和郡縣太守平級,算得上是末席了,明顯是留給賈詡的。賈詡並不在意,走向了空座坐了下來。三個跟著賈詡的人也並沒有提供更多的座位,隻好站立在賈詡的身後。


    “這個劉表也太狂妄了!”在站定之後,成興小聲嘟囔著,“他這是把咱們當做他屬下的郡縣太守來對待了!這就想著壓我們一頭了!”


    賈詡示意成興收聲,偷偷打手勢表示自己自有定論。


    雖然陳到、成興未曾經曆過出使,但是曹昂卻不是沒見過世麵之人了。但凡來使,無不是代表著自己主公的顏麵,這麽肯自甘下席,是會讓主公蒙羞的,賈詡真是把張繡的臉丟盡了!曹昂有些感歎,自己的曹軍怎麽就敗給了這個不懂世事之人。


    劉表心裏也明白,蔡瑁讓自己這麽安排座位就是要戲弄下賈詡,但他沒想到賈詡會這麽乖乖就範,這倒是出乎意料,反而讓劉表有些過意不去了。


    “張繡將軍之使肯坐末席,看來還真是謙遜之人啊!”蔡瑁樂了,叫喚著,表麵是在恭維,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聽的出來這是名揚實貶!曹昂無奈的搖著頭,看看!這下被人羞辱了吧?如果此時再去尋座,隻會更加丟人!曹昂看著賈詡,看著他接下來會怎樣做。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來了!賈詡居然變得更加恭敬!似乎完全不在乎張繡顏麵一般,竟然下跪給劉表磕頭了!磕了一頭才起身說:


    “承蒙劉大人錯愛!我非為張繡大人來使!我隻是一傳信人,張繡大人的使者們正奔波於袁紹與曹操之間,無暇前來,論官職,賈某隻是一謀士,所屬不及一鄉,能與諸位郡縣太守同席,已是無上榮耀,謝劉大人敬重!”


    賈詡的這一席話讓在座的所有人都呆住了!好你個賈詡啊!


    成興完全沒意識到賈詡說了些什麽,即便是陳到,也僅僅是感覺到氛圍的改變。不過曹昂可是明白賈詡的意思!賈詡說張繡的使者忙於袁紹曹操,自己隻是個傳信人,實際上是在暗諷劉表實力不及上述兩人;賈詡又貶低自己不如一個鄉長,但已經能和劉表的郡縣太守同席,其實是拔高了張繡的地位,言外之意就是在說要是張繡派個郡縣太守來,怕是你劉表的座位要讓出來了!最難能可貴的是賈詡的一言一語都在恭維劉表,完全沒有譏諷言語,給足了劉表台階!


    這個使者不簡單!劉表意識到這一點了,萬萬沒想到第一次交鋒自己就處於了下風!劉表是個知書達理之人,他趕緊命人搬上正座,親自恭請賈詡入座。而賈詡,就像剛才入末席一樣,麵不改色的換了座位。這一次,就連陳到三人也都得到了正規的座位。


    劉表恭敬的態度惹惱了台下的蔡瑁,蔡瑁二話不說走到了剛剛入座的賈詡的麵前,指著賈詡張開了口:


    “賈公子,我蔡某有一事相問!”


    就等著你小子往外跳呢!你可總算出來了!


    賈詡早就知道荊州蔡瑁這號人物,隻要不能說倒這個人,張繡軍在聯盟中就會處於被動!賈詡來荊州之前可是讓叛氐做足了功課的。


    “蔡大人請講。”賈詡看著眼前的蔡帽,回答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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