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前,一個瘦弱的身影矗立在台階之上,周圍的衛兵們似乎早就知道了會發生什麽,被下達了命令,全都消失不見了。陪著這獨單人影的,隻有幾聲淒慘的鳥鳴。他遙遙向下望去望去,台下一群人在一位身材魁梧霸氣側漏的人帶領下正在一步步逼近這裏。領頭人手中的武器在太陽的照射下反射著冷光。


    我知道你來幹什麽,曹大人。站在台階上的正是荀彧。現在妖道已走,劉備已敗,朝中威脅隻剩下董承了。而現在唯一還能救下董承的隻剩下漢獻帝一人。董承算得上是國舅,隻要滅了傀儡般的漢帝,那董承最後的一絲生機也就煙消雲散,從此以後隻能任人魚肉了!


    荀彧與董承非親非故,自然不必理會董承的生死,但是此刻,荀彧依然選擇孤身一人擋在霸道之路上,為了阻撓曹操對漢室犯下不可挽救的錯誤!


    曹操終於接近了,荀彧已經能看到曹操臉上的每一根胡子,曹操從容不迫的步伐似乎是在宣告,我要做的事,今天誰也攔不了!


    “荀彧!你在這裏幹什麽!”曹操走到了跟前停住了,他高聲嗬責著麵前的荀彧。荀彧注意到了,跟在曹操身邊的還有郭嘉。


    “微臣鬥膽,有幾句話要與大人說。”荀彧行禮說,他行完禮也不起身,恭敬的保持著行禮姿態,不僅僅是為了給曹操行禮,也為了為自己接下來做的事道歉。


    誰都知道荀彧攔在這裏是為了什麽!


    “有事明日再說!”曹操伸手去撥荀彧,他還是想保下荀彧,他能猜到荀彧將會怎樣忤逆他,但是曹操的決心不會變,他不想讓自己的子房蒙羞。可是荀彧站立在那裏紋絲不動,曹操甚至不敢相信他的柔弱骨子裏居然有著這樣的力量。


    “此事,臣必須要說!”荀彧感受到曹操在加大力度,可是自己毫不退讓。


    曹操撥不動荀彧,身後又是跟著自己而來的百官,此時也不宜和荀彧撕破臉來說話,隻好鬆開了手,握住了劍對著荀彧說:“好,那你就說!”


    “明公之所以能威震四方,號令天下,是因為奉漢家名號,今諸侯未平,若是衝撞了漢室,就給了他人討伐的借口了。”荀彧說著。


    雖然荀彧的話句句在理,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是荀彧在替漢室說話!曹操覺得有股怒火即將騰起,但是他強忍著壓住了,那怒火化為了仰天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說得好!說得好!奉孝,你覺得文若說的怎麽樣?”曹操看向了郭嘉。


    這可真是為難郭嘉了,郭嘉認同也不是,不認同也不是。認同荀彧吧,那就得罪了曹操,認同曹操吧,那就又自己背下了觸犯漢室的罪名。不過郭嘉天資聰慧,這點小事還是難不住他的。


    “微臣覺得曹大人說的沒錯,文若大人確實說得好!”


    郭嘉這個時候選擇裝糊塗了,他這話既是讚同曹操,也是讚同了荀彧。


    好你個郭嘉!曹操心裏不知道該誇還是該罵。


    “你願意站,就站這裏好了!”曹操這句話是對荀彧說的,他不顧站著的荀彧,大踏步繼續向前了,百官們緊緊跟在了曹操的身後。就在郭嘉與依舊行禮的荀彧擦肩而過之時,他忍不住看了荀彧一眼。


    荀彧啊,我挺羨慕你的。郭嘉心裏暗想,雖然我可以肆無忌憚的使用計謀,不顧後果的施展謀略,但是我在曹操大人麵前是永遠比不過你的!


    因為你就是曹操大人的底線!曹操需要的不是智者,而是他能在放縱時有人勸住他。你這個“子房”,實至名歸!


    事實也證明,無論荀彧是否生死,他的操守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曹操最終沒有廢掉漢室。


    當曹操持劍入殿之時,漢獻帝劉協正在後宮與伏皇後秘密探討董承之事,忽然見到曹操怒氣衝衝的闖進來大驚失色。曹操一邊走近,一邊大聲喊:“陛下!董承謀反,你可知道?”


    “董……董卓不是已經被誅殺了嗎?”漢獻帝顫顫巍巍的說。


    “不是董卓!是董承!”漢帝的假裝糊塗讓曹操更加憤怒了。


    “朕……朕不知。”漢獻帝不自覺的退了一步。


    還在裝!曹操從劍鞘中微微拔出了寶劍,可就在劍剛出鞘之時,劍的劍光晃過了曹操的雙眼,曹操一時之間又想到了那個久立在殿外台階上的荀彧。形單影隻的背影像是水墨畫一般深深地烙在了曹操的腦海裏。


    此時的荀彧,還在殿外行著禮吧?


    曹操閉上了眼,荀彧啊,荀彧。如果有一天,內心的權力欲望吞噬了我,那一定是我失去了你的時候,現在,我還不能失去你!


    曹操睜開眼,把劍摁了回去。即便漢帝他不願去動,但是另一個人必須死!


    “來人,把董貴人帶來!”曹操下達著命令。


    董貴人是董承的妹妹,隻要董貴人死了,董承國舅的身份也就失去了,到時候獻帝可就沒理由救董承了!


    獻帝見到董貴人被士卒們拖著出來慌忙走上了前,誰也不知道他經曆了怎樣的思想鬥爭,居然拿出了平時根本拿不出來的勇氣,他開始對這曹操訓斥:“你若能相輔我,那是你高恩厚德;如果不能,你就把我舍棄吧!”


    (注:原話是“君若能相輔,則厚;不爾,幸垂恩相舍!”曆史上算得上是劉協為數不多的閃光點了)


    聽到這話的曹操愣了下,這個劉協也不完全是個膿包,但是可惜啊,可惜,棋子又怎有權利對棋手下指令?這個董貴人必須死!


    “叛逆之徒,必須誅盡!”曹操不顧漢帝的憤怒和董貴人的哭求,令手下當著漢獻帝的麵,把董貴人絞死了。漢獻帝的憤怒逐漸轉化為了一陣沉默。


    朕是皇帝!可是朕又能怎樣做呢?我也隻能發發脾氣了!


    就在漢獻帝胡思亂想之時,一雙手握住了他,他看清楚是曹操之時,嚇得縮回了手。


    “陛下,罪臣鬥膽,雖誅反賊,但終究是貴人,臣願抵罪,臣有女願獻於陛下作為嬪妃!”曹操聲如洪鍾,不由得漢獻帝不答應。


    這……這哪是償還?這分明是又派了個人監視朕!


    漢獻帝看向了地上身死的董貴人,剛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就此消散了,他頹然的坐在了地上,眼角泛起了眼淚。曹操走了過來,用衣角親自為皇帝拭淚,他細致的為皇帝整理好一切著裝直到皇帝恢複了常態,曹操才再度站了起來。


    “陛下,請你笑吧!請你笑出來,不要再哭了!漢室天下,還沒到必須流淚的時候!”曹操說著,轉過了身。這話不知道曹操是說給荀彧還是說給自己的。他提著劍,帶著群臣離開了宮殿。


    願你真的還有這忠漢之心!荀彧默默祈禱著。


    當殿外終於響起內吏的聲音:“恭送曹大人!”之時,鞠躬已久的荀彧,直起了腰板。


    後來,董承伏誅,除了董承的家人,曹操再無連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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