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來的小孩子!”


    “跑這裏來賣花,想錢想瘋了啊?”


    “你不要命了?趕緊走趕緊走。”


    一名臉上塗了一朵花的女生擔心的蹲下來,輕聲對朵朵道:“小妹妹,這兒很危險,你趕緊回家吧。”


    她的同伴見了之後道:“這裏的保安怎麽搞的?連這麽小的孩子也放進來,就不怕出事嗎?你盯著她一下,我去找保安把這孩子送出去。”


    朵朵本來就被這麽多人說的有點心慌了,現在一聽還要請保安“趕”她走,頓時一個靈巧的轉身,就躲開了兩人,而且在地形和身材的優勢下,越跑越遠。


    臉上塗了一朵花的女生怎麽也追不上她。


    自己可是偷偷摸摸進來的,怎麽可以被抓住!


    朵朵一邊使勁往“客戶”那邊鑽,一邊瘋狂給自己打氣:


    “朵朵你不要怕,你已經長大了,現在是全世界最勇敢的人,想想每天在外麵辛苦擺攤賺錢的媽媽,她都已經累到生病了,你不該為她做些什麽嗎,現在隻是一點罵聲而已,不要怕,沒關係的,你可以的!”


    就在這時,現場的聲音突然變得躁動起來。


    “哦哦哦哦哦哦!”


    嘶吼聲,尖叫聲,怒吼聲,全都在一刹那間爆發了出來。


    朵朵被嚇了一跳,借著腿縫好奇地看了一眼,才知道歡呼聲是因為一個帥氣的小哥哥登上了舞台。


    她很羨慕,但同時內心裏也不禁想道:“這人是誰啊,這麽受歡迎嗎?”


    這個小哥哥似乎跟她一樣也被嚇了一跳,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有些驚慌。


    “你們也太瘋了吧?”


    朵朵覺得這人把自己的心聲說出來了,她也覺得這裏的巨人們很瘋,但令她沒想到的是,那人接下來卻是拿起吉他一陣亂劃,在一陣激昂的旋律下,喊出了一句比所有人加在一起還要大的聲音。


    “但我喜歡,你們繼續!”


    “......”朵朵一邊鑽一邊嘀咕道,“這人肯定有點毛病。”


    但不止是台上那人有毛病,台下的巨人們毛病更大。


    他們像瘋了一般的大聲叫喚,聲音遠遠勝於之前,有些人還跳了起來,越跳越有節奏,慢慢形成了足球場裏常見的人浪。


    朵朵這顆小水花太不起眼了,一不小心就被拍在了浪潮下。


    朵朵佝僂著身子,用自己小小的身子拚了命一般的保護著自己的花。


    花被踩壞了就會虧很多錢。


    “等一下!”


    眼尖的林術看見台下有一個小女孩摔倒在了地上,魂都差點嚇沒了。


    這小娃娃要是被踩幾腳,那還不得骨折?


    再嚴重點那就更嚴重了。


    呃...他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麽廢話?


    但這不重要。


    林術一個虎躍跳下台,連忙扒開人群就將小女孩抱了起來。


    楊依依也跳了下來,擔憂的看著小女孩道:“小朋友,你沒事吧?”


    林術對她翻了個白眼,這小女孩的衣服上全是鞋印,看起來就很苦逼兮兮的,能沒事嗎?


    林術抱著朵朵走上舞台,楊依依也連忙向工作人員要了一件衣服,雖然有些大,但起碼幹淨。


    被抱的朵朵焦急的大喊著,“我的花!我的花!”


    “都被踩成這樣了,還花呢!”


    林術的語氣有些凶,朵朵縮了縮肩膀,弱弱道:“叔叔,對不起...”


    “......”


    林術臉一黑,“叫哥哥!”


    語氣更凶了,朵朵被嚇的眼淚都快流了出來,連忙道歉道:“哥哥...哥哥對不起。”


    楊依依狠狠一拳砸向林術,瞪著他怒聲道,“你說那麽大聲做什麽?”


    林術有些尷尬,他就開個小玩笑。


    楊依依摸著朵朵的頭,輕聲問道:“小朋友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你媽媽呢?”


    “我...我媽媽不在,我是進來賣花的。”說到這,朵朵又對著自己摔倒的地方喊了起來,“我的花,姐姐,你幫我把花撿過來好不好?”


    在那塊巨大的熒幕上,朵朵的臉被清楚的映射在上麵,而音響也將她的聲音傳遞到了每一個角落。


    頓時間,所有人都憤怒不已。


    “這是怎麽當媽媽的?讓一個8、9歲的小女生來這裏賣花?”


    “靠!這裏這麽多人,她這麽小一隻,萬一出事了怎麽辦?”


    “什麽人啊!沒錢花不知道就自己去賺啊!幹嘛要讓一個小女生跑這麽危險的地方賣花?”


    “媽的,有些人真的不適合當父母,如果沒有錢就別生孩子好嗎!”


    “從來沒見過這麽不負責任的媽媽!”


    比較遠的聲音朵朵沒聽見,但離舞台近的觀眾的罵聲她全都聽見了。


    朵朵急了,哭著喊道:“你們不準說我媽媽,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見女孩這麽維護自己的媽媽,看來不是被拐賣的那種。


    林術笑著道:“你叫什麽名字?”


    “朵...朵朵。”


    “朵朵啊,現在都晚上5點了,天都快黑了,你怎麽不回家吃飯呀?”


    “我賣了這些花就會回去的。”


    “但你媽媽會擔心的呀。”


    “我...我媽媽她不知道我在這裏。”


    林術疑惑道:“不是你媽媽叫你來賣花的?”


    朵朵搖了搖頭,“不是啊,我偷偷溜出來的,這裏也是我偷偷溜進來的,那些大叔都沒發現我!”


    這孩子還挺驕傲哈!林術點了點她的頭,“以後不準偷溜進來,很危險的,被人騙走了怎麽辦?”


    “不會的!朵朵很聰明的。”


    “嘖嘖,聰明還被人推在地上,別笑死我哈。”


    朵朵有點尷尬,不說話了,楊依依則又是狠狠一拳砸向林術,在林術捂著腰一臉痛苦的模樣下,楊依依柔聲對朵朵道:


    “朵朵,你為什麽要偷偷出來賣花啊?”


    朵朵兩根小小的手指互相點了點,“媽媽她太累了,每天很早很早就出去擺攤賣花賺錢,累的都生病了,每天都躲在廁所裏咳嗽,我...我就想幫幫她。”


    朵朵還是很在意別人說她媽媽壞話這件事情,解釋道:“我媽媽對我很好的,每一次都是我偷偷從家裏拿花出來賣的,她一點兒都不知道,還以為我在家裏寫作業呢,你們別罵她好不好!”


    楊依依心裏有些難受,可又有點疑惑,“朵朵,那你爸爸呢?”


    林術想攔住她後麵的話,但沒攔住。


    果然,朵朵聽了這話後就低下了頭,伸出一隻小胳膊擦了擦臉,小聲道:


    “朵朵...朵朵沒有爸爸。”


    楊依依想張口說些什麽,但嗓子眼像是突然被什麽堵住了一樣,連忙轉過頭去。


    林術這下也難受了,你大爺的,本來就被時玉搞得有些難受了,現在又來一個朵朵。


    但他知道不能站在小孩子麵前難受。


    大人就得有大人的樣子。


    林術把楊依依往背後一拉,就笑著誇獎起朵朵,“那朵朵很厲害哦,這麽小就知道賺錢養家了,你媽媽知道肯定會為你驕傲的。”


    聽了這話,朵朵抬起了頭,明明眼睛濕潤地不行,但卻笑的無比燦爛。


    她拉開衣服的拉鏈,從裏麵拿出了一個很小很小的手機,“當然了,我偷偷賣花很久了,我媽媽完全不知道,哥哥你看。”


    朵朵把手機舉起放在林術的麵前,上麵的餘額顯示為823元。


    這個世界很發達,手機的價格十分便宜,小孩子擁有一台手機是很正常的事情。


    800元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很多了,但如果是賣花,而且還賣了很久,那這錢少的有點可憐了。


    也不知道朵朵被拒絕過多少次,被厭惡嫌棄過多少次。


    林術鼻子頓時一酸,他不敢想連很多成年人都會害怕的這些事情,朵朵是如何扛過來的,他隻知道,很多人的一生都在為童年買單。


    朵朵長大後還會像現在這樣,哪怕過得不好,也對生活充滿期待嗎?


    林術吸了吸鼻子,鼓掌道:“朵朵真厲害啊!能不能也教教我啊?”


    朵朵隨手把眼淚一擦,疑惑的看著林術,“哥哥你也想賣花嗎?”


    林術點點頭,“嗯嗯,多個技能多條路嘛,再說了,花那麽好看,要是我每天捧著花走在路上,別人還以為我是給人們送幸福的天使呢。”


    小孩子隻要被誇獎,話就會變得特別密,更別說林術說她像天使了。


    朵朵被林術誇的不要不要的,幾乎是上趕著將自己一點點記下的賣花秘籍,全都分享了出來。


    什麽有些人穿的挺好,但一朵20元的花也不願意給旁邊的漂亮小姐姐買...


    什麽在路邊拉人賣花是最浪費時間的,一定要去人多的場合賣,在這裏花的價格會更高一點,願意買的人也會更多一點,但千萬千萬不能選很看起來就很貴,很高檔的地方,因為那裏的人重派頭,看不起這些小小的花,但又會裝的很和善。


    林術問她為什麽知道是裝的,朵朵搓了搓手,有點無措地說她聽到一個穿的很漂亮的小姐姐在拒絕她以後,跟別人說她是小叫花子。


    朵朵說了很多很多,話裏話外間,有天真,有狡黠,有人情冷暖。


    還有真實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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