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柔雲的目光晦暗不明,輕輕落在池溫涼身上,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行事。


    仔細論來,其實池溫涼並沒什麽大錯。但她就是看不慣沈淮澈維護池溫涼的樣子,想著借題發揮一番。


    池溫涼在心底暗笑,不過幾日,她對莫柔雲的性子算是摸透了。


    所以她故作惶恐開口,“母親,兒媳知錯,自願抄寫一百遍《女則》《女戒》以檢明己身。”


    莫柔雲還未想好,這邊池溫涼就自覺的將懲罰定下,莫柔雲滿意點頭,“你既然已經知錯,便隻罰五十遍罷了。”


    她那番寬容大度的舉止,若不細究,外人見了,恐怕會誤以為她是一位極善解人意的婆母。


    沈淮澈眉頭緊皺,很不理解池溫涼為何自己領罰。他想跟莫柔雲開口勸說,卻被池溫涼打斷。


    池溫涼扶住他的胳膊,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輕輕掐了一下他的胳膊,麵上仍是擔憂的神色。


    “世子爺,你頭還暈嗎?”


    他怔愣住,還沒有接收到池溫涼的用意,“頭暈?”


    池溫涼點點頭,那真誠的樣子仿佛是真的一樣,“對呀,你剛才回程路上,不是說有些頭暈嗎?”


    隨即她轉頭,滿臉擔憂地對莫柔雲說:“母親,我們還是先進去讓府醫給世子爺把一下脈吧,若是夫君有什麽三長兩短,妾身可就是天大的罪人了。”


    說完還不忘用帕子掩麵,這熟練的樣子讓望舒這個與她從小長大的人都目瞪口呆。


    而沈淮澈也終於明白池溫涼有自己的考量,嘴角勾起一抹笑,上道的與她配合,輕聲安慰道:“夫人放心,我現在好多了。”


    莫柔雲一聽,什麽都顧不得了,滿臉擔憂,“不行,快讓府醫把脈,看看,你這身子可不是能開玩笑的。”


    說罷,連忙招呼眾人進去。


    池溫涼落後幾步,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眼神環視四周,不知她在盤算著什麽。


    直到快到勁竹閣時,她終於有所行動。


    池溫涼對著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廝招手,示意他過來。


    那人正是當初沈淮澈裝暈時負責和他打配合的,名字叫做來福。


    “夫人,您有什麽要吩咐來福的嗎?”來福對池溫涼討好一笑,那諂媚的模樣仿佛池溫涼是個金光閃閃的財神爺。


    這正是有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對所有人都過分熱情,所有人都不得罪。但若是有人對這種諂媚很是受用,那便是個蠢的。


    池溫涼從來都不會小瞧任何人。


    正是這種小狐狸,才最會用軟刀子傷人,還讓人找不出錯處出來。


    隻是來福年紀還小,若是曆練一番,當小狐狸不顯山不漏水,或是長成衛管事那般笑麵虎的樣子,那才算火候到家了。


    池溫涼對他溫柔一笑,“我倒是真有件事找你幫忙。”


    她眼神一挑,望舒心領神會地拿出一錠銀子塞到來福手中。


    到底年紀小,看到白花花的銀子,他笑得嘴都要咧到耳後根去了。


    看他這般開心,池溫涼也忍俊不禁。


    “夫人可別笑話來福,銀子這東西誰能不愛?若是有人說不愛的,那便是那人根本不缺銀子。”


    來福見池溫涼笑他,也不惱,反而貧嘴打趣。


    池溫涼聽了這話,噗呲笑出聲來,應和他道:“你說的不錯。”


    來福輕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故作懊惱,“小的還什麽都沒幹,夫人就賞了這麽大一定銀子,這可真是貪心了。”


    “夫人您盡管吩咐,小的定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一番激昂的保證,不免讓人覺得他有什麽通天的本事。


    然而他話鋒一轉,可憐巴巴繼續說,“小的人微言輕,能做的實在有限,一定盡量把事幹利索了,夫人您可千萬別覺得小的沒用啊。”


    這話中潛台詞就是,這銀子是您賞的,可千萬別想著拿回去。有什麽事您盡管吩咐,但我畢竟隻是個下人,辦不到你也別怪我。


    池溫涼被氣笑了,“你個猢猻,皮實得很。”


    來福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也覺得自己太過放肆了。


    “放心吧,都是一些小事。”


    得了池溫涼保證,來福這就放心了。


    池溫涼問:“府中祠堂在何處?”


    來福據實告知,但他卻不知池溫涼為何要問祠堂的位置。


    “夫人去祠堂作甚,可有什麽來福幫得上的?”


    池溫涼勾唇一笑,“大夫人罰了我抄寫五十遍《女則》《女戒》,大夫人如此,也是為了讓我反省自身,我便想著,在祠堂抄寫,方顯誠心。”


    哪怕是見過不少醃臢事的來福,此時也驚呆了。


    哪有這樣的道理?


    世子爺抗拒這門親事,故意裝暈不算,夫人在嫁過來之後,還要被大夫人如此刁難。


    但他轉念一想,夫人也不像是唯唯諾諾,任人欺負的人。那去祠堂抄寫《女則》《女戒》,便另有深意了。


    他眼咕嚕轉了幾圈,終於想明白這點。


    隨後,池溫涼慵懶地撥弄著手中的一朵秋菊,動作悠然自得,仿佛是與老友閑話家常般,不經意地啟唇問道:“這京城裏頭,近來可有哪出戲文正紅火?”


    赤裸裸暗示任誰都知道她是什麽意思。


    來福怔愣,他完全沒想到池溫涼找他竟是讓他幹這事。


    最終,他咬咬牙,忍痛將剛才那錠銀子還回去,就連麵上的笑都僵硬幾分。


    “夫人,今日之事,您就權當奴才沒聽這一耳朵。”


    這不怪他這般選擇,隻要是個腦子正常的,都不會幫著剛進門的媳婦對付婆母。


    且不說東窗事發,池溫涼會受到什麽懲罰,他自己是絕對如何都脫不了身的。


    望舒後退一步,沒有收他退回來的銀子,來福也不敢去拉扯池溫涼。


    他緊握著那燙得幾乎灼手的銀兩,臉上掛著一抹似哭非哭、極為複雜的表情,不知情的人見了,怕是要誤會他剛受了什麽嚴厲的責備。


    望舒也不知道自己家小姐葫蘆裏買的什麽藥,她隻知道池溫涼不會做沒腦子的事,自己隻需要堅定的站在池溫涼這邊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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