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蒂?”


    懷表叮鈴鈴的作響,伊雯睡眼惺忪爬出被窩,摁下開關,小巴蒂的聲音從中傳出。


    “嗯,伊雯,我這邊有一位來訪者,或許你希望見一見……”


    伊雯趴在枕頭上:“誰啊?大中午的擾人清夢。”


    伊雯慵懶的聲線從懷表中傳出時,小巴蒂抬眸看了一眼對麵的女巫。


    兩鬢霜白的老女巫隻端起茶杯,虛吹了一口熱氣,布滿褶皺的蒼老麵孔上卻是時光都靜謐的溫潤和藹,她年紀很大了,然而眼神不見渾濁,隻有曆經滄桑後沉澱下的智慧。


    聽到伊雯的聲音,她隻是微微一笑,笑容裏飽含懷念。


    小巴蒂:“安妮·薩魯,你認得她吧?”


    伊雯猛然垂死病中驚坐起。


    “誰?!”她聽到自己的嗓音不受控製變得尖銳。


    “我來說吧。”


    安妮對小巴蒂伸出手,小巴蒂很是敬重這位前輩,用膝蓋想也知道她肯定和伊雯有什麽關係,並沒有拒絕。


    安妮握上那塊懷表,冰涼的觸感倒是與曾經無二,她帶著平和的笑意,如涓涓細流穿越時光之外,一聲“伊雯”牽引出太多回憶。


    “伊雯,還記得我嗎?”


    “……”


    如果有人在伊雯的臥室裏,必然會被她此時的表情驚到。


    良久,她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安妮,你在哪兒?”


    “英國魔法部總部……不過你不用過來,親愛的,我們去喝一杯午後的咖啡吧。”


    巧克力鬆餅、厚多士和芝士蛋糕。


    甜軟的砂糖自唇舌尖綻放,咖啡的濃鬱醇香餘韻無窮,蛋糕和奶油的香氣縈繞鼻尖,歡顏笑語之中,是屬於女孩兒們的茶話會。


    伊雯垂眸低笑:“現在我們可去不了艾麗薇家裏開茶話會了啊,安妮。”


    安妮也在笑,眉目溫軟:“無妨,在外頭找一家餐廳也是可以的。雖然比不了艾麗薇家,但我想你並不會在意。”


    誰讓艾麗薇家裏有那麽大一片莊園呢。


    女孩兒們最愛的下午茶時間,艾麗薇時常邀請她們去自家做客,一些話題是男孩兒們參與不了的,艾麗薇會冷酷無情地將他們拒之門外。


    卡塔莉娜喜歡撐著一把太陽傘,帕比偶爾會帶她那些可愛的蒲絨絨們來做客,艾麗薇作為主人家總是會拿出家裏最好的點心招待她們,安妮嚴格意義上來說並非古代密會成員,但她們接納她,伊雯還會把第一塊酥脆的曲奇讓給她。


    馬爾福莊園裏的白孔雀會來不停地蹭伊雯和帕比,舒展自己華麗純白的尾羽,蒲絨絨在孔雀們的腳邊滾來滾去,像幾顆小毛球,白孔雀倒也通靈性,寬容地注視著腳下的這幾個小東西。


    彼時陽光正好,她們天南海北地聊著過去與未來,大如一些宏偉的理想,小如一些閨閣的私話。


    時過境遷,百年荏苒,安妮還記得這一幅幅畫卷。


    她們問她詛咒完全治愈之後,她打算去哪裏,又是否有成家的念頭。


    安妮搖著頭,笑道:“我還沒有幻想過未來……如果有機會的話,希望能和哥哥一起去海外走走,看看這廣袤的天地。”


    “至於成家……有些東西不用主動去尋找,緣分到了自然會來。而且,難道你們就有這種打算嗎?”


    女孩兒們看向彼此,隨即都笑了起來。


    說來也奇,19世紀的大環境下,人們對婚姻大事還是看得極重的,尤其是出身貴族的小姐們,可或許是物以類聚,坐在這裏的女孩子們,一個比一個斷情絕愛,提起婚姻和戀愛都是不屑一顧的態度。


    卡塔莉娜:“伊雯結婚我就結婚。”


    帕比讚同頷首:“還是等伊雯結了再說吧。”


    艾麗薇優雅擦唇:“伊雯不結婚,我也不會有那個念頭。”


    忽然肩負起姐妹們人生大事的伊雯:?


    她懵逼的表情太過惹眼,女孩兒們注視了她幾秒,隨即又是一陣前俯後仰的歡笑。


    安妮也笑得沁出了眼淚:“好啊,看來在座的各位都是打算單身一輩子了……哈哈哈。”


    伊雯覺得嘴裏的糖果都沒了味道,她怎麽總覺得這幫人話裏有話呢?


    她斜覷安妮,雙手抱胸:“我就注定會孤獨終老?”


    “倒也不是,是另一層緣由。”


    但凡伊雯有那根神經,瞧瞧她身邊的人,有溫柔男媽媽款大少爺,有誌趣相投小狼狗款黑魔法導師,有溫文爾雅忠心不二的年下小學弟,還有熱情洋溢勇敢無畏的小獅子,但凡是人類能想到的所有種類她身邊都有,這都不動心,這世上大概沒有人能讓伊雯看得上了。


    帕比壓下唇角的弧度,與安妮說悄悄話:“先不說伊雯那大概率不會存在的丈夫得過五關斬六將才能接觸到她,就算過了咱們這一關,伊雯家裏還有個守著財寶的小惡龍呢……”


    “伊雯家裏的那孩子啊。”這麽一說,安妮也回想起來了,她們畢竟也都是去伊雯家裏拜訪過的人。


    不過伊雯的弟弟能給她留下的深刻印象,除了和伊雯六分肖似的長相之外,就是那雙眼眸裏的神情……那一瞬,她以為看到了自己的雙胞胎哥哥。


    伊雯的弟弟,和她的哥哥塞巴斯蒂安,有著極其相似的某種特質。


    後來,安妮回家後和哥哥提起過這件事。


    塞巴斯蒂安用一種無法言喻的目光掃向她:“怎麽會?你就對你哥哥這麽沒信心?”


    安妮微笑:“你先想辦法讓一塊木頭開花吧,親愛的哥哥。”


    ……


    下午茶總是伴隨著音樂、甜點,與絲絲的花香。


    隻是她已鬢發花白,而她年幼稚嫩,本來無限靠近的兩個女孩,被時光拉得無限遙遠。


    “我還從來沒見過你這個樣子。”


    安妮的眉宇是欣悅舒展的,她總是如此樂觀開朗,百年後更是如此,時間的刻刀除了為她皮膚添增褶皺,並沒有給她的心留下更深的瘡疤。


    伊雯感到無比欣慰。


    她輕輕碰了一下安妮的茶杯,說道:“現在你看到了。”


    “哦,塞巴斯會嫉妒我的。”


    “說起塞巴斯,我也想問……他沒有和你一起來嗎?”


    安妮卻是一笑,對她搖頭。


    “他沒法來。”安妮注視著她的眼眸,“事實上,伊雯,我也很多年沒有見過我的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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