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羅希洛夫的退場就好似對他那驕傲的一生最大的嘲諷,好似什麽無足輕重的無名小卒那樣卑微,死去的波瀾毫無震撼。


    贅述他的生平就如同翻閱盧薩亞至今往前七十餘年的戰爭曆史,繁瑣卻彰顯著他神乎其神的將領天賦,也許百年都不一定能有後來者能取代如此天驕的能人。


    但是,死亡麵前,人人平等。


    這片大地上,沒有什麽一人碾壓全世界的存在,即便是先賢,也沒法一日橫渡東西南北,他總會有遲到的時候。


    總有“不完美”的局限作為生命的修飾,使得絕對的壓迫並不常駐於霍米涅諾威的文明之中。


    伏羅希洛夫被禁衛偶然找到破綻殺死,也算是命運使然,大抵是眾群的先祖們為了正義而祈禱了罷。


    隻是為此犧牲的結果,並不令所有人滿意。


    惡靈雖然沒有使得米哈伊爾的遺骸變成邪魔,但卻要被周遭的死亡吸引,也許將要塑造出一頭更為恐怖的孽物。


    即便以微型的銷毀裝置試圖將惡靈坍縮於埃土內部,以便進行回收,但現在看來,又是棘手的意外。


    他們必須抓緊時間,利用自己的特殊阻攔惡靈,同時將輝煌玉座啟動,不能讓那個惡靈得逞變強。


    被縛的惡靈伸出無形的觸覺,企圖沾染死亡的餘蔭,孕育墮落殘暴的胎兒。


    ——威脅並未結束。


    他們可以贏無數次,但失敗一次,代價足以波及到遠方,波及到無數生命的未來。


    他們是盧薩亞的利刃,是這片國度的存護的意誌,極端的手段也是為了維護國度和國度之上的一切能夠最大化的得以存續。


    為此,再多的犧牲,他們也情願。


    砰——


    米哈伊爾身上的殘餘裝甲被拳頭所破碎,裝甲內部封存的小型匣子被取出,表麵沾滿的漆黑的仿佛菌毯一般的東西,無數觸手似的東西從表麵伸出,渴求抓住些什麽。


    取出匣子的人主動解除約束,驅動著禁衛能力的極限,將自身冒出的黑霧去覆蓋匣子,以自己的堅韌去遏製惡靈正凶暴的蠢蠢欲動。


    其他人抓緊時間進行最後的組裝。


    至於躲在府邸裏的公爵羅莫諾夫,此刻再也沒有什麽膽子來搗亂了,帶著家人,連行李都不帶,拋下財產和還未得知消息的領地上的私軍,直接朝著遠方逃去,生怕接下來會清算他。


    ……


    與此同時,便是先賢踏入貝洛伯格的開始不久。


    第一將軍戰死,第三將軍被致殘,而這一過程中,負隅頑抗仍未消停。


    距離永久高塔的五百米。


    溫迪戈遠遠看見漆黑的陣勢在主幹道上匯聚、排列。


    拋卻了所有冗雜的裝飾,隻有最純粹的防禦和攻擊手段,每一位戰士都顯得厚重和強橫,盾牌前舉,宛若鐵壁。


    迫擊炮、弩炮、白磷拋射機等重型戰爭工具位列後方,數以百計的火銃兵嚴陣以待。


    比起城門處的王都軍,這些戰士顯然才是守衛貝洛伯格的真正戰力。


    後方,近似的部隊也開始從左右匯入主幹道,將溫迪戈的退路堵截。


    盡管與溫迪戈相距甚遠,但這番陣仗已經讓一些好事的旁觀者退縮回了房屋,甚至赴身逃往更遠的地方避難。


    而正對溫迪戈的前方,軍勢的正麵最前鋒的,不是什麽先鋒士兵,而是有著猙獰犄角、手持戰戟和大盾,身披鎧甲的溫迪戈。


    盧薩亞什麽人都有,包括邪魔族。


    隻要有價值,肯獻上自己的忠誠,自然有皇親貴胄願意給予首肯,賜下留存的資格。


    隻是他們終究有著私心和私欲,在他們看來,那種施舍便是最大的恩惠。


    哪怕立下再多的功勞又能怎樣?戰士們忙碌和浴血到最後,不過是由那些高高在上的食肉者們安排成底層的兵卒而已。


    ——喀卓斯拉弗,這位為先皇都曾立下功勞的老將,曾同第一位維赫黎多特為先皇的偉業奮戰,曆經數百年的歲月仍在為盧薩亞奉獻自己的生命。


    然而換來的,也不過是比列兵大三級的大尉罷了。


    重用又如何,功勳再多又如何?這個國度遺忘了很多,背叛了很多,如今他垂垂老矣,親眼見證自己追隨的信仰成了凍土之下的悲哀,國度的榮光被腐朽所玷汙,然而無人伸張,也無人敢於伸張,孤身奮戰的他隻能徒勞的固守曾經的信念,一次次為這個幾乎不再是故鄉的盧薩亞去殺伐,直到某一天有誰來結束這條迷惘的性命。


    當他此刻見到那頭溫迪戈的時候,他或許明白了,自己大抵是走錯了路,先賢已然帶著眾群的怒火回來審判他和這片國度的罪惡。


    北風呼嘯,嚴寒蝕骨。


    喀卓斯拉弗巍然不動。


    如果說先賢是眾群古今的道標,那麽喀卓斯拉弗便是這支軍勢的道標。


    同為溫迪戈,先賢更加古老,歲月銷蝕著人的精神,也賦予了力量的沉澱。


    先賢的身軀是完整的邪魔,本身便是怪物,邪魔族因其得到了智慧,同時也卸去了不少獠牙,作為久經沙場的戰士,喀卓斯拉弗不可能感覺不出那種如同群山撼動的威壓。


    但他並不逃避。


    喀卓斯拉弗這個名字的含義是被解放的奴隸,然而他卻維護了這個複辟了奴隸製不知多少年的國度。


    如果世上真的有審判,真的存在遲到的正義,如果眾群的希望總會顛覆惡與絕望的壓迫……


    他渴望去死,以死贖罪,盡管這遠遠不夠償還那些大錯鑄下的罪孽。


    每一個淪為奴隸的人,他都自覺對之愧疚;每一天奴隸製的延續,令他再無歡欣可言。


    痛苦的精神折磨使得這位戰士不再過多言語什麽,唯獨潛意識的求死驅使著他前進,直到命運攔在身前,告訴他善惡有終,如此才能使他安然闔眼。


    舉著巨盾的先賢直麵而來,壓力驟然迎麵將至,幾乎所有人都打起了絕無僅有的精神,時刻準備接敵。


    “溫迪戈,告訴我,你為什麽前進?”


    一道低沉的聲音忽然從喀卓斯拉弗的心裏傳來。


    他以為是心聲,冷漠地回應道:


    “為了我能尋求坦然死亡的理由,為了告慰我曾經的榮光,為了那早已不再的希望……”


    先賢距離軍勢將要不過十米的距離。


    喀卓斯拉弗手中的戰戟表麵結出一層冰霜,緊接著,殷紅的血液沿著握把蔓延到武器的各處,將冰霜融化。


    他的麵前,沒有和談。


    ——喀卓斯拉弗,視死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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