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陸子弘熬了一天,終於可以把臉上的顏料洗掉了。


    他興衝衝的從洗手間出來後,臉上的水還沒擦幹淨,就被白朝下了逐客令。


    “附近有酒店,讓司機幫你去訂房間。”


    陸子弘立刻可憐兮兮地道:“我還是一個小孩子呀,不敢一個人睡。”


    白朝抱著胳膊,挑了挑眉:“小孩子?”


    陸子弘雖然才十歲,但他這四年個頭竄的很高,幾乎快到白朝肩膀了。


    陸子弘臉上還掛著水滴,耷拉著肩膀:“沒關係的,我睡沙發就好,如果沙發不給睡,我也可以睡狗窩的。”


    小灰灰立刻警覺,跑到自己的狗窩裏趴下。


    白朝:“……”


    怎麽有股茶味。


    白朝看了他一眼:“你確定要留下來住?”


    陸子弘立刻點頭:“要的要的。”


    雖然他是回來參加婚禮的,但在這段時間必定要和這隻狗賊爭高下!


    白朝其實無所謂,他給小灰灰的狗碗裏添了點水:“那行吧,等會兒給你條被子。”


    “沒事的,給我一個地方睡就好,以前那種薄毯也可以的……”


    “……”


    白朝站起來直接踹了他屁股一腳:“再說廢話就滾出去睡。”


    以前的毯子是給小孩子蓋的,現在天氣轉涼,人也長個了,是想讓毯子起到一個裝飾的作用嗎?


    陸子弘捂著屁股逃竄:“不說了,不說了。”


    白朝去臥室挑了一床空調被,出去丟到沙發上。


    他回到臥室,就看到楊安含著笑意的眼睛。


    白朝撇了撇嘴,撲到床上鑽進他的懷裏。


    “唔,這小屁孩真難搞。”


    楊安揉揉他的頭發:“你對他已經很好了。”


    “不好,”白朝揚起腦袋,“他打擾我們的二人世界了。”


    楊安低頭親親他的唇:“不會。”


    白朝嘟著嘴:“還要。”


    溫熱的唇又覆了上來。


    第二天。


    白朝醒的很早,他還躺在楊安的懷裏。


    他的手動了動,滑到楊安的腹肌上,他努力了四年,也沒有得到像楊安一樣結實的腹肌,可能是體質原因吧。


    雖然他沒有,但楊安的就是他的。


    白朝又摸了摸,一隻手鉗住了他。


    “阿朝。”楊安的聲音有些沙啞,“別摸了。”


    白朝聽話的不摸了,手被鬆開,卻又往下摸去。


    “阿朝!”


    男人翻身壓住了他,呼吸有些滾燙。


    “我等會兒還要去公司……”


    白朝眨眨眼,忽然整個人鑽進了被子裏。


    “阿朝!別……”


    “……”


    被子裏一陣騷動。


    最後白朝靠在楊安的懷裏,唇角嫣紅,沉沉睡去。


    楊安看著白朝恬靜的臉蛋,表情有些無奈。


    他從沒想過要白朝做這種事,他願意為他做,卻不想白朝這樣。


    可是今天早上不知道為什麽,白朝突然會……


    拇指輕輕擦過他的唇角,眼裏閃過一絲疑慮。


    這時手機鈴聲響了,他立刻伸手把電話掛斷。


    楊安重新看向白朝的臉,睡得安穩,沒有被吵醒。


    他輕輕下了床,走到隔壁去換衣服。


    早上他還有個會議,應該是遲到了。


    楊安穿好衣服,不忘給白朝提了提被子,落下一個吻後匆匆離去。


    隨著門輕輕合上,床上的人睫毛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手放在旁邊的枕頭上,等待著餘溫漸漸消散。


    001浮現出原形:“宿主,你還有三個小時的時間。”


    “……”


    白朝坐起了身,沉默地看著自己的手。


    無名指上的鑽戒閃爍著碎光。


    他輕輕把戒指取下來,放在床頭櫃上。


    突然想到了什麽,他爬下床跑到櫃子裏翻找了一會,把相機抱在了手上。


    他一張一張看著相機裏的照片,翻到最後一張時,海灘上的風似乎從照片裏吹了出來,格外的濕冷。


    白朝看著照片發了一會呆,手忽然按上了刪除鍵。


    照片被一張張的刪除,001目瞪口呆:“宿主,你在幹啥?為什麽要把這些照片刪掉啊?”


    白朝麵無表情:“不需要了。”


    “啊?”


    那你費了三個月的時間來拍這些照片幹什麽?它還以為是給主神留紀念呢。


    “……”


    三個月的照片,白朝刪了很久,用了幾乎將近一個小時。


    他把相機放了回去,打開衣櫃,看到他買的那兩件衛衣正靠在一起,緊密無間。


    白朝摸了一下白色衛衣的袖子,手指卻移到了另一件平常的衣服上。


    他換上衣服,走出房門,沙發上的陸子弘還在呼呼大睡。


    經過廚房時,他停頓了一下,透明的保溫櫃裏是楊安早上才做的早點。


    本就忙著去公司,怎麽還抽時間做早飯啊。


    白朝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抬起腳準備走時,客廳裏傳來陸子弘迷迷糊糊的聲音:“白哥,你不吃早飯嗎?楊哥特意囑咐我讓你把牛奶熱了再喝。”


    “……”白朝淡淡嗯了一聲,“不想吃了,我下去買小籠包。”


    陸子弘抱著被子:“白哥!能幫我也帶一份不,楊哥說沒準備我的早飯,讓我自己搞,嗚嗚……我就知道我是這個家裏多餘的……”


    白朝頭也沒回:“不帶,我還有事,要吃自己去買。”


    “哦……”


    陸子弘在背後做了個鬼臉,真是冷血無情不給帶早飯。


    他翻了個身準備睡回籠覺,忽然想起自己沒有這個家的密碼,他怎麽出去買呀?!


    嗚……原來他真的是多餘的那一個。


    白朝走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他打了個車,去看了一眼白家新成立的公司,公司租在一棟樓裏,在22層。


    公司不大,裏麵的員工也不多,但都還在認真工作,最裏麵的白父電話接個不停,曾經是富太太的白母也在工作,正和別人認真地交代著什麽。


    白朝看了一會就走了,原著裏白家並未著墨,但他們的命運應該會在一輩子奔波在尋找親子的路上,然後會被陸會長因為舊怨而被報複,白氏集團逃脫不了的破產,而白父白母可能也會在某次‘意外’裏獻祭給神明了。


    隻是當他離開時,白母似有所覺得地看了一眼大門,但很快被手裏的文件項目吸引了。


    走出大樓,001說:“宿主,還要有三十分鍾,要不去看看楊安吧?”


    它也方便收集主神碎片。


    白朝的腳步頓了一下:“不要。”


    001撓撓頭:“那好吧,宿主,那你準備怎麽離開啊。”


    辦公室裏的楊安的心裏忽然一緊,一股莫名的不安揪緊了心髒,讓他猛地站了起來,把還在匯報的方助理嚇了一跳。


    “楊總,怎麽了?”


    楊安搖了搖頭:“你先出去吧。”


    “好的楊總。”


    楊安拿起手機打白朝的電話,等了一會,才終於被接通。


    “喂,阿……”


    “是楊哥嗎?”


    對麵傳來了陸子弘的聲音。


    楊安皺了一下眉:“白朝呢?你怎麽拿的他手機?”


    陸子弘說:“白哥下去買小籠包了,好像沒帶手機。”


    楊安稍稍安心:“你讓他回來給我打個電話。”


    “哦好,那應該還要等一會兒吧,他都出去一個多小時了。”


    楊安呼吸一窒:“什麽?!”


    陸子弘嚇了一跳:“啊?他自己說的他有事呀。”


    “……”楊安盡量平靜地問他,“他說他去買小籠包,那保溫櫃裏的早餐他是不是沒吃?”


    陸子弘嗯嗯兩聲:“是啊,我也轉告了你囑托的話了,可白哥說他想吃小籠包,也不給我帶一份。”


    “……”


    “哦對了楊哥,家裏密……”


    電話突然掛斷了。


    陸子弘看看手機,表情有些無語,怎麽不把話聽完就掛了。


    小灰灰特意跑到他跟前嗷嗷兩聲,又一溜煙地跑了。


    陸子弘:“……”


    馬路上車來車往的,白朝沿著人行道慢慢地走著。


    他有點想楊安了。


    白朝停在紅綠燈前,看著遠方的白雲。


    但還好,也沒那麽想。


    日後的千萬年歲月,也不用忘了他。


    楊安的靈魂歸本土世界的天道管轄,百年之後入此世的輪回,重新睜眼時,就是一個白紙一張的嬰兒了,沒有一點記憶,性格也會因為父母的基因和成長環境所改變。


    那就是另外一個人了。


    不是楊安……


    他要是等到楊安死亡的那一刻,應該會走不出去吧,如果影響太深,甚至可能會被強行帶去清除記憶。


    他也見過許多沉溺於情愛的任務者為其中一個世界的人停留,用盡辦法躲避天道。


    可是就算成功了,在百年之後,那些任務者都痛苦不已無法再繼續做任務,有的人被發現後強行帶走清理記憶才能恢複正常,有的人永遠都沉溺在過去,喪失自我,不得善終。


    曾經的他不能夠理解這些人的想法,愛情隻會影響到他掙積分的速度,他從不會為了任何世界裏的人停留。


    如今好像嚐到各中滋味了。


    不過他當慣了反派,任何時候都能清醒地思考每個行為導致的後果。


    他要是愛的越來越深,最後應該也會像那些人一樣吧。


    那就別愛的太深,愛的時間短一點就好了。


    他應該不會像那些人一樣失態,還能繼續做任務,也可以慢慢想他。


    綠燈亮起了,路過的行人在白朝的身邊交錯,可是他並沒有挪動腳步。


    直到人群漸漸稀少,紅燈亮了起來。


    白朝抬起了腳步,前麵突然傳來一聲大喊。


    “白朝!”


    白朝頓了一下,抬起頭。


    馬路對麵,楊安好像是從遠處跑過來的,頭發都被汗打濕了,臉色有些蒼白,正死死的盯著他。


    男人的語氣試圖平靜下來,但還是有一點抖。


    “白朝,站在那裏,等我過來接你。”


    白朝看著他沒有說話。


    “阿朝,聽話。”楊安的心髒跳的厲害,看著白朝,突然決定不等綠燈了,決定闖紅燈過去接他。


    可就在他分心看向車流時,突然瞳孔驟縮,幾乎聲嘶力竭。


    “白朝!!!”


    白朝好像聽不到楊安的聲音,抬腳踏進車輛往來如織的馬路上。


    他才想清楚當時的他原來是心生膽怯了,連親手造成的車禍都不敢去現場看一眼。


    街道上車水馬龍,急躁的鳴笛聲吵鬧不休。


    一輛失控的黑車在車流裏橫衝直撞,直直向白朝的位置衝過來。


    白朝想,他是不是還欠了他一句……


    他微微張口,聲音輕飄飄的。


    “對不起……”


    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碰撞聲,世界開始旋轉。


    這瞬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最後塵埃落定。


    白朝猝然睜開眼,瞳孔急劇放大,喉嚨裏突然發不出任何聲音。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周圍的喧囂仿佛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他的喉嚨嘶啞著:“楊…安……”


    緊緊抱著他的人一動不動,幾無生息。


    他慢慢抬起手,手上的鮮血和夢裏的重疊。


    有什麽東西好像在這一刻崩塌了,好像置身於一場荒誕的夢境,眼前的世界卻越來越模糊。


    白朝拚命眨著眼睛,淚水還在不受控製地滾落。


    “楊安……”


    “楊安,楊安!”


    他被楊安保護的很好,沒有受到一點傷,可是窒息般的疼痛在渾身蔓延。


    周圍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有人在叫喊著,有的人過來大聲問他什麽,還有的人要把他身上的人抬起來。


    楊安離開他的一瞬間,他的手瞬間收緊了他的腰,可最後又放了下來,他知道那些人是醫生。


    有人想扶起他時,卻他被推開了。


    白朝踉蹌地站起身,頭暈目眩,堅持著走到擔架前。


    醫生們還在做搶救措施,白朝跪在楊安的旁邊,失神地看著他的臉,混亂不堪的思緒才有了一點神智。


    “……001,去買丹藥,隻要是急救的藥都可以,快去!”


    001呃了一聲。


    這時,其中一個醫生無奈地搖了搖頭,其他的醫生也停住了動作。


    白朝僵硬的看著他們:“你們……什麽意思?”


    “節哀。”


    白朝的臉色刹那間一片空白,難以抑製的疼痛忽然從心髒裏爆發開來。


    他顫抖著伸手摸向楊安的臉,好冷……


    001急忙道:“宿主,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天道發現我的小動作了!它好像有點生氣了!”


    白朝好像沒有聽到係統的話,此時,空氣忽然凝固起來,隱形的波紋似乎很是憤怒地橫掃過來。


    隻是在它掃來的那一刻,白朝的手上多了一把尖銳的匕首,下一秒,毫不猶豫地紮向心髒。


    在一片尖叫和混亂聲中,他倒在了楊安的懷裏。


    他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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