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上午,四方灰蒙蒙,烏雲蔽日,似乎風雨欲來。


    “押罪民王老實父子二人上堂!”


    王老實二人被那幾名衙役強押進大堂,跪倒在地。


    兩旁各有數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立侍兩旁,氣勢凜凜。


    那大堂之上高掛[明鏡高懸]四個鐫刻的大字樣。


    下麵坐一白胖肥膩的官員,兩縷細微胡,一對豆丁眼。


    頭戴烏紗,青袍玉帶,那官服補子上是一鸂鶒,危坐高堂之上,氣勢十足。


    正是清平縣知縣黃尊珠。


    二人跪伏在地,王慶心裏滿是疑慮與憋屈。


    興許知道了開口就得挨揍這個道理,索性老老實實的跪著。


    而王老實偷瞄了一眼堂上的大人。


    黃尊珠細捋嘴上小胡,眼皮微抬,嘴角微斜,道:


    “罪民王老實父子,你二人可知罪啊?”


    “回稟大人,草民實在不知犯了何罪。”


    王老實跪伏在地,低聲回答。


    其實王老實父子二人也不知犯了何罪。


    隻是聽聞那典史說王喜打了其兄弟,莫非是因為這事?


    黃尊珠猛拍一聲桌案,聲色俱厲,道:


    “看來不用刑,這兩個賊匪是不會招了,來人,大刑伺候!”


    隨即擲下四個紅頭簽,鮮豔奪目。


    “給本官打他個四十大板!”


    “是!”


    兩個衙役隻見縣令擲的是紅頭簽。


    皆是心中一凜,眼神中頗有些同情憐憫。


    他們對於這種場景熟悉多了,隻是心中暗道:


    看來此人惹了不該惹的人啊,不過不要怪我等了……


    如果縣太爺擲下的是白頭簽,打完之後,可下地行走。


    如果縣太爺擲下的是黑頭簽,打完之後,皮開肉綻,但不會傷及筋骨,個把月就好了。


    如果縣太爺擲下的是紅頭簽,打完之後,非死即殘。


    兩個衙役不敢再多想,收起不多的同情與憐憫。


    便持起廷杖朝著王老實的屁股狠打了起來。


    不過第十板,王老實的屁股已經皮開肉綻,鮮血淋漓,頃刻之間已經被打成了一堆血紅爛肉。


    “啪!”


    “啪!”


    “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冤枉。”


    王老實痛的麵容扭曲,隻得大聲喊冤。


    而王慶在一旁被衙役死死壓住。


    眼見老父親受此折磨,卻絲毫動彈不得無能為力,心如刀絞,沉聲道:


    “大人!我等皆為良民,不曾做過,些許雞鳴狗盜之事啊。


    我等是平頭百姓,而大人做為父母官,沒憑沒據,就說我等犯了大罪,又對俺爹施以酷刑,定是大人冤枉了我等,望大人明察啊!”


    “哼,甚麽明察,你父子二人雞鳴狗盜已經是板上釘釘,此時還想狡辯,真是該打!”


    黃尊珠一聽到這小子還敢反駁,豆丁眼一瞪。


    白哲蘭侍坐在知縣左旁,見知縣若有所思,雙手作揖,大義凜然道:


    “縣尊,這黃口小賊實在是會混淆是非,他這意思豈不是您是個渾官麽。”


    “下官看此賊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還請縣尊叫人證物證,讓此二賊心服口服。”


    “嗯……典史所言極是,那就依典史所言……”


    黃尊珠對那小小的典史笑臉相迎,極為尊重,無不點頭稱是。


    一來他也覺得白哲蘭所說有理。


    二來他拿了人家的錢財,那就得好好辦事。


    即便這典史一職不過是芝麻大點兒的小官,但耐不住人白家在兗州府勢大。


    而且在京師也有關係,不是他一個小小知縣能輕易得罪的。


    旋即看著台下兩個草民,隨即臉上的肥肉一橫,又恢複原先那般樣貌,道:


    “黃口小兒,竟敢質疑本官,本官作為一縣的父母官,有責為民除害,護佑一方安寧,你質疑本官便是質疑聖上,質疑大眀的律令,來人,給本官掌嘴。”


    “將這兩個賊寇好生的敲打敲打。”


    “是!”


    兩個衙役如狼似虎,幾十個巴掌打下去,王慶已是鼻青臉腫。


    他此刻已是萬念俱灰。


    這狗官哪裏講理,說你是賊寇便是賊寇,草民哪有反駁的權利……


    這分明是收了錢財的混賬貪官。


    那知縣興許是覺得王老實還不夠慘,道:


    “子不教,父之過,給我好生打這個老賊。”


    兩個廷杖的衙役聽到縣太爺的吩咐,打得更加賣力,厚重的木板打在血肉之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整個大堂格外壓抑,直到王老實痛呼一聲,被打暈了過去,這四十大板才算打完。


    此時王老實的屁股已經模糊一片,血肉狼藉,分不清楚哪裏是屁股了。


    看這樣子,以後不死也是個殘廢。


    兩個行刑的衙役看著這非人的場麵也不由得有些心驚。


    “白典史,還得勞煩你一趟。”


    黃尊珠那肥胖的身軀湧動,站起來笑眯眯的跟白哲蘭作揖。


    “麻煩白典史將人證物證都帶來,好讓這兩個賊匪認罪。”


    那白哲蘭也是會做戲的主兒,連忙起身回禮:


    “縣尊不必如此,我等吃著皇糧,為皇上辦事,自然是我等的幸事,何談勞煩一說,縣尊,那下官這就去辦。”


    說罷,便揮揮手帶著幾名衙役出去了。


    黃尊珠又慢慢坐了回去,手握著冰涼的木椅。


    白家勢大,他覺得這次是他的機會,往上爬的好機會。


    整個大堂又陷入死寂,卻傳來了不時的嗚咽抽泣。


    王慶雙目通紅,盯著血肉模糊的老父親,不禁肩頭聳動,強忍著嚎啕大哭的衝動。


    但是心中的憋屈與怨恨,依然讓他的眼淚不爭氣的湧出。


    他不過是一十六歲的少年,怎知這世事竟如此險惡。


    父親轉瞬間被官府打的不知死活。


    即便能活下來,那也必定會落下殘疾,還有母兄還有嫂子皆是生死不明。


    台下一眾衙役也不敢言語,這種事他們也是司空見慣,習以為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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