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風雲變幻,饒是夜晚,依舊能趁著月色看到翻滾的濃雲席卷而來。


    最後就連那絲絲薄弱點月光都不見了蹤影。


    隨之是狂風呼嘯著黑暗,淅淅瀝瀝的小雨點逐漸演變為“嘩啦啦”的瓢潑大雨。


    此刻內的大廳之中,卻全然不似外麵那般風雨飄搖,靜的隻有雨點敲擊在大地上的回聲。


    居於首位的是朝廷的山東監軍道王昊。


    兩側而下的單獨宴桌,各獨自盤坐一人。


    右手邊往下分別是山東總兵官方大慶、百戶萬青、百戶張容。


    左手邊是立過大功勞的高級將領,濟南府僅剩的幾名文官,方大慶手下的副將等等。


    濟南的富商豪門、大派宗門、小的幫派畢至。


    王昊作為主官,一身青色文官袍,一改往日紈絝的吊兒郎當的模樣。


    他也自知此事事關身家之性命安危,絕容不得馬虎。


    如此寂靜凝重的場麵,王昊捂嘴清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諸位賢良能至於此,本官欣慰至極啊。”


    “如今朝廷危難,百姓處於水火,我等臣民,自當有一份力,出一份力。”


    “那本官便閑話少說,今召集諸位不為他事,隻是向諸位籌集些銀兩罷了。”


    隨後他便拍了拍手,從幕後出來眾多的灰袍侍從端著盤子,站在了那些貴人身旁。


    隻見盤中擺放著一隻官印與一封赦命文書。


    “諸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那本官便事先與諸位說好,三千兩白銀,繳納者獲朝廷賜封勇武校尉,得官印一隻,今後便是朝廷上的五品官。”


    話音剛落,在座的豪右無不麵麵相覷,麵色難堪。


    想不到這狗官竟然如此直白,這一上來就要錢?


    而且還是獅子大張口上來就要三千兩白銀?!


    沒人想到這狗官竟然如此利落,上來就勒索眾人錢財。


    真把我們當傻子坑騙啊?


    一個區區的校尉有誰稀罕?


    五品官也不過是個區區的名義上的空架子,卵用都沒有。


    整個場麵都陷入了寂靜,沒有人敢做出頭鳥率先發聲,麵前的瓜果與佳肴都動都不敢動。


    賀拔嶽作為山東第一大門派的掌門,也深知這種局麵不能被王昊牽著鼻子走。


    他那張臉上浮現些許的不悅,冷冷的說:


    “監軍大人又不是不知,山東連年天災人禍,生意不好做是一說。”


    “另外老夫的泰山派的弟子都交不起銀子了,老夫甚至還要倒貼與他們,監軍大人是不是要的有些多了?”


    王昊目光被賀拔嶽吸引。


    看了看這個普普通通的黝黑老者,不禁咧嘴笑道:


    “賀掌門,你們泰山派可是山東第一大派,想必還是有些底蘊的。”


    “您如今不以身作則捐募銀兩,卻說起了反話,實在是令本官心寒呐。”


    “況且賀掌門底下萬餘弟子,倒貼給他們錢糧卻還要繼續招收,究竟是想為朝廷做事呢還是另有打算?”


    賀拔嶽皺了皺眉,想不到這監軍說話的底氣竟然這麽足!


    而且大有汙蔑自己有謀逆之心的意思。


    自己堂堂泰山派掌門,就算是山東布政使都要給自己幾分薄麵。


    而這一個小小的監軍聽起語氣便要把自己拿下的樣子。


    他那修長的雙眼眯住,心道最好還是要小心應付此人。


    瞬時,賀拔嶽不悅之色退卻,隨即嗬嗬一笑,抱拳輕鬆道:


    “大人言重了,老朽這一把賤骨頭,都快入土之人了,哪敢有什麽別的打算。”


    “招收一些弟子也不過是為了朝廷排憂解難罷了,還請監軍大人勿作他想啊。”


    “募捐一事,老朽我雖說是泰山派的掌門,但是那些冗雜的賬房之事都交與手下人處理了。”


    “要說募捐多少銀兩,老朽還得跟手下那賬房的長老詢問一番啊。”


    王昊麵露難色。


    “這...”


    賀拔嶽笑了笑,他頗為自得的捋了捋胡須。


    如此一個黃口小兒吃的飯還沒老夫吃的鹽多,還想打老夫的主意,做夢!


    他看著陷入艱難的王昊,笑道:


    “監軍大人,要不然等老夫此次宴席回去,跟那管事長老吩咐一句再奉銀而來,如何?”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眾人不動聲色,都不願作出頭鳥,但他們心中都對賀拔嶽的話術紛紛驚歎。


    這一手踢皮球的操作,以柔化剛,輕易便化解了王昊咄咄逼人的話術。


    王昊心中暗罵這老東西看著糊塗蛋一個,想不到他的腦袋可真靈光。


    不過自己所設的重兵已然到位,此處對於這賀拔嶽便是龍潭虎穴,想必這老東西也蹦躂不了多久。


    想到這裏,王昊嘴角擠出一絲弧度,心中又好受不少。


    “既然如此,那本官便等著賀掌門,望今日過後能帶來一個好消息。”


    “不過本官還是希望賀掌門能自罰酒三杯,今日之事也就罷了。”


    王昊隨即示意侍女給賀拔嶽酒盅倒滿。


    誰知那賀拔嶽卻一把製住了侍女的纖手,隨即向王昊頗為歉意的抱拳道:


    “老朽年事已高,加上重疾在身,郎中囑咐過不準喝酒,不然老朽便是要提前進土咯。”


    “這樣吧,老朽以茶代酒,向監軍大人賠個不是,望大人海涵啊。”


    他隨即拿起麵前那盞精美茶壺,在自己酒盅倒滿,一連喝了三杯下去。


    萬青的坐席距離賀拔嶽不遠,眼見這老匹夫沒喝下那酒水,不自覺間皺了皺眉,抿了下唇。


    想必這老匹夫已然是有備而來,防備甚重,實在不好對付了啊。


    而王昊也同樣的想法,火氣隻能咽到肚子裏:


    “也罷,也罷。”


    隨後那王昊陰險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去。


    眾人都被那王昊看的滿臉不自在,紛紛低下頭顱生怕他注意到自己。


    最後王昊的目光停留在賀拔嶽的對麵人身上。


    此人正是濟南第一富商,做糧草生意的巨賈王凱王老爺。


    “王老爺身為濟南前沿的巨商,想必這麽多年了受了朝廷不少恩惠,如今朝廷有難,應當為朝廷排憂解難才是。”


    迎到那監軍的目光,王凱老臉一顫,心如滴血般,沉聲道:


    “監軍大人,老朽雖家資闊綽,奈何這幾年生意不好做,生意也是勉強維持運作罷了。”


    “巨富一說也不過是數十年之前的名號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不過老朽願出…五百兩白銀!以資官軍剿賊之辛勞。”


    王昊心中騰的升起一股怒火,咬牙切齒的憋著那團火氣。


    但他的心中已經在想如何宰割這個大肥羊了,道:


    “無妨,本官是百兩銀子不嫌少,萬把兩銀子不嫌多,諸位量力而行。”


    “不過,諸位麵前可是朝廷賜的絕大的名祿,諸位都不考慮一番麽?”


    “朝廷之好意,老朽心領了,可實在是有心而力不足,還望監軍大人見諒啊。”


    王昊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這話說完,王凱吐了口濁氣放下心來,行了一禮後緩緩坐下。


    而其兩旁濟南本地的中小門派的幫主都是眼前一亮。


    “老朽的青竹幫願捐銀二百兩,以助朝廷剿賊。”


    “回監軍大人,黑虎幫願捐銀二百一十兩,作兵士之餉。”


    “血刀門願捐銀二百五十兩……”


    “……”


    青竹幫主、黑虎幫主、血刀門主、妙手宗主以及其他的什麽豺狼虎豹,亂七八糟的小幫主門主都紛紛募捐了個兩三百兩銀子。


    如此下來,那首富王凱捐的五百兩銀子倒是最多的了,所有幫派富商募捐下來的銀兩不過三千餘兩。


    隻見王凱一張老臉上有了輕鬆之態。


    他竟有了閑心雅致,拿了一顆紫葡萄放入口中咀嚼起來。


    向後望了一眼賀拔嶽,二者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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