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憑川瞥了眼窗戶。


    男生端著盤子酒杯,正在用餐。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站在他麵前,嘴巴一開一合,似乎在試圖跟他搭話。


    男生顯然不想理,果斷拒絕後退,中年男人卻得寸進尺,步步緊逼,已經快把男生逼到牆角了。


    程祁也看到了這一幕,在他的場子調戲嘉賓,相當於啪啪打他的臉。


    更何況這人還是周憑川帶來的,程祁瞬間炸了鍋,一拍桌子:“你們仨玩著,我先下去看看。”然後叫上幾個人,匆匆下樓。


    “讓讓,怎麽回事?”程祁穿過一室衣香鬢影,走到那個角落,才看清中年男人是誰。


    居然是港島的地產大亨,何誠!


    何誠好色,平時喜歡四處獵豔,常年霸占港島娛樂新聞頭版頭條,堪稱“人老心不老”的典範。


    近幾年,程家何家一直有合作,這次晚宴也往港島發去了邀請函,何誠推說身體抱恙,來不了。


    誰知道怎麽突然來了。


    還到處惹事!


    礙於兩家合作關係,對方還是長輩,程祁沒法直接發難,忍住火氣:“何叔,您什麽時候到的,怎麽不告訴我一聲。來,我帶您去醒醒酒。”


    “本來不想來的,老程一直盛情邀請,我推脫不過。不過幸好來了,”何誠哈哈大笑,“要不哪能見到這位年輕後生啊。小祁,我和這位後生很投緣,快幫我引薦引薦。”


    何誠嗓門本就大,再加上一口地道港普,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聊的嘉賓立刻停下話題,朝這邊看來。


    人程祁肯定不能給何誠介紹,他又不是拉皮條的。況且夏眠什麽身份,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想把何誠弄走,順便告訴他這位後生可不興惦記。誰知道,夏眠先一步爆發了:“投緣?你在做夢嗎?我不覺得跟你投緣,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吧!”


    生意人講究表麵和氣,平時暗箭使慣了,好久沒聽到如此直白的怒罵,大家都愣了一下。


    何誠看著野玫瑰,倒是不氣:“夠率真,唔怪得。後生,和我交朋友很有趣,我能給你你喜歡的一切東西,你真不想試試嗎?”


    夏眠:“真係傻嘅(真是傻的),我喜歡什麽用不著你個老棺材瓢子給。我再說最後一遍,哪涼快哪待著去,別在我跟前礙眼。”


    話糙理不糙,但夏眠的話也太糙了,場內幾位嘉賓沒忍住笑出了聲。


    何誠臉一陣紅一陣白:“我再說最後一遍,你別給臉不要臉,惹怒我,這裏可沒人能替你收拾爛攤子!”


    夏眠同樣沒被人這麽罵過,氣到肺都疼,抓起酒杯就想往何誠頭上揚!


    如果真鬧起來,今晚肯定收不了場。程祁趕緊衝保鏢使了個眼色,打算把何誠強行拉走。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男聲:“何董覺得,我夠資格收拾他的攤子麽?”


    男人嗓音沉鬱,令人不寒而栗,眾人下意識往後麵看去。


    隻見周憑川拄著鹿角杖,不緊不慢地往這邊踱,所過之處賓客紛紛讓路。


    何誠也驚了,瞬間就醒了酒,神色恢複清明:“周董,好久不見。”


    兩人有三十多歲的年齡差,何誠卻先跟周憑川打招呼,已經足夠尊敬。按理來說,周憑川把人領走,這事就算過去了。


    他卻絲毫沒有走的意思,拄著手杖站在原處:“確實,好久不見。再見就是看到何董正把手往我的人身上伸。”


    三個字,“我的人”,分量不言而喻。會場裏霎時響起一陣議論聲。


    程祁也是第一次聽周憑川用這種字眼,詫異程度不亞於其他嘉賓。


    他提醒何誠:“何叔,你快給夏生道個歉,別傷了咱們之間的情分。”


    何誠來之前跟朋友喝過兩輪,正在興頭兒上,看到夏眠一時精蟲上腦,纏了上去,哪知道竟捅到了馬蜂窩。


    被年輕人輪番數落,他臉色難看到了極致,朝周憑川抱抱拳:“這次是我失態,還望周董、夏生海涵。”


    語畢,他低下頭,紅著老臉走人。


    程祁看向周憑川,想知道他對處理結果滿不滿意。


    周憑川臉色沒有任何變化。


    “算了算了,讓他走。”夏眠倒是沒被揩到油,大方地放下酒瓶。


    周憑川這才轉身離開。


    事情畢竟是在他的局子上發生的,程祁想做東給夏眠壓壓驚,周憑川擺了下手,示意自己要走了。


    想問的事情還沒問出來,夏眠隻好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隨他上車。


    路上,他幾次看向周憑川,對方撐著扶手台,似乎……不大開心。


    夏眠不想自討沒趣,便靠在後座,閉目養神,順便散散酒氣。


    夏眠本人酒量挺好的,這具身體不知道是不是很少接觸酒精,才喝了半杯甜酒、半杯紅酒,就有點上頭了。


    南港持續高溫,車內空調又涼,一冷一熱之下,他頭更暈,昏昏欲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汽車刹停,他睜開眼,發現車子停在酒店外。周憑川下車,他見對方沒有阻攔的意思,便也跟去酒店。


    酒店管家替他們打開門,房間門一片漆黑,看不清晰。夏眠在玄關處摸了摸,沒摸到開關,問管家:“燈在哪兒?”


    回應他的是關門聲。


    管家替他們關好門,回去繼續值班了。


    “三爺,”夏眠隻好換個人問,“你看到開——”


    “關”字沒等出口,他忽然被一隻手臂頂到牆壁上。


    喑啞沉鬱的嗓音於暗夜中響起:“夏眠,摘掉項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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