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周憑川都是連名帶姓的叫他,這是夏眠第一次聽周憑川喚他乳名。


    那麽冷的人,說話也無甚感情,他本以為叫起來會突兀或者驚悚,但很奇怪的,他竟從中品出幾分溫柔旖旎的味道來。


    難道花了人家太多錢,自動自覺給加濾鏡了?


    好不習慣啊,夏眠揉了揉發熱的耳尖。


    不過比起稱呼,對方說話的內容更為重要,夏眠從衛生間拽出一條毛巾,邊裝模作樣的擦頭發,邊說:“談之前,周董是不是得解釋一下,為什麽會出現在我房間裏。”


    “這家酒店在開普勒集團名下。”


    夏眠恍然大悟,怪不得剛開始前台小姐不讓他泡私湯,後來又讓了,應該是周憑川派人打了招呼。


    “哦,借著東家之便,就可以在客人房間裏走來走去,周董真了不起。”


    “過譽了,”周憑川頓了頓,“不如你,會騎企鵝。”


    在“損”這件事上,他可能永遠比不過周憑川。夏眠無話可說,幹脆改換話題:“那周董想談什麽盡快談吧,我要馬上回京,沒那麽多時間。”


    “我想談一談簽賬卡的事。”


    夏眠擦頭發的動作頓了下:“怎麽,周董打算讓我還款啊?”


    “不,我隻想把它還給原本的主人。”周憑川掏出卡片,放到茶幾邊緣。


    算你識相,夏眠在心裏哼了一聲,語氣比之前稍稍柔和了一點。


    但他嘴上絕不服輸:“別介,快收回去,我自己能賺錢的,您別破費。”


    “自己賺?能賺多少,夠支撐你一天花銷麽。”


    “你……”夏眠氣結,又沒法反駁。不買東西的時候好說,如果產生購物欲,他現階段那點薪酬確實花不了幾天。


    好一個狗男人,竟然用錢拿捏他!


    夏眠磨磨牙,剛軟下去那點語氣瞬間硬了回來。


    他把毛巾甩到置物架上:“你我非親非故,我賺多少、夠不夠花跟你沒關係。茶喝完沒?喝完請回。”


    周憑川根本沒聽到後麵的話,隻道:“怎麽與我無關?”


    可能因為剛剛做過假設,已經有了應急預案,不怕遇到突發情況。夏眠幹脆打開天窗說亮話:“周董,咱們都挺忙的,總這麽裝來裝去太浪費時間,不如直說了吧。你對我無意,我能感覺得到,我也不是不講理、厚臉皮的人,既然如此,咱們把婚約和平解除,重新做回陌生人,今後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周憑川眯了眯眼,又問:“你從哪感覺到的。”


    他眯眼的動作像極了某種大型貓科動物,夏眠本能般感知到了危險,後脊冰涼,說話語氣也發虛:“……拖延啊,遞完聘書都多久了,你一直沒有下一步行動。”


    “那買婚房,帶你做衣服算什麽。”


    買婚房他知道,做衣服……


    等等,做衣服?


    前幾天周憑川不是臨時起意,賞他幾件衣服穿嗎?


    難道做的是他們過禮要穿的衣服?


    那周憑川,有在計劃的了?


    夏眠莫名其妙的有點小雀躍。為了掩飾翹起來的唇角,他摸摸頭發,又捋捋浴袍帶子,跟淘寶模特拍拍照片似的。


    周憑川道:“過禮日期我早定下了,在周霆婚禮之後,沒告訴你是因為我身為家主,不得不為小輩考慮。”


    夏眠好像懂了些什麽,原來他這些日子時不時的埋怨不滿,包括剛才那些假設,全部都是一場誤會。


    他整個人尷尬的要命,除此之外還有點不好意思:“……那你早告訴我嘛,我嘴巴很緊的,不會隨便亂說。”


    “我以為你知道,”周憑川挑了下眉,“畢竟陌生人間不會互相刷卡。”


    “……你嫌我花的多啦?是你主動把卡拿給我做家用的,我又沒找你要。”


    而且這隻是預收的精神損失費,他必須得在周憑川愛上夏明昭之前多花點——這句夏眠不敢說,隻敢在心裏默默的想。


    “當然不嫌,”周憑川拉住夏眠手腕,把簽賬卡放進他手心裏,“我公務繁忙,家裏家外都需你操持,多花些是應該的。”


    瞧,這還像句人話。


    夏眠蹭蹭鼻尖:“行吧,如果再有下次,卡片我會繼續給你退回去,這次我先收下了。”


    周憑川輕笑:“感激不盡。”


    不知道為什麽,聽周憑川解釋完,夏眠心底升出一股按捺不住的喜悅,明明他已經計劃好決裂後如何自救了。


    大概是因為能繼續苟著吧,或者能揮金如土的繼續苟著。


    嗯,就是這樣。


    周憑川抓著他手腕,夏眠邊給自己催眠,邊往回抽手。對方力氣很大,他竟沒抽動。


    “有件事我還忘了說。”這時,周憑川話鋒一轉。


    “什麽啊?”夏眠沉浸在自己的小歡喜裏,沒注意對方語氣有變化。


    周憑川捏著夏眠的手驀地捏緊,疼的夏眠忍不住慘叫:“你放開我,你、你幹嘛?”


    “我想說的是,我做下的決定很少動搖,”周憑川慢條斯理道,“如果要動搖,也隻能我自己動搖,不容任何人置喙——包括你。”


    語畢,周憑川終於放開夏眠,拄著鹿角杖起身離開。


    夏眠抱著抱枕坐到沙發上,驚疑又迷茫。


    從認識以來,不得不說,周憑川對他足夠縱容。這導致他在周憑川麵前越來越隨便,越來越肆無忌憚。


    隨便到他已經快要忘了,周憑川其實是一個陰晴不定,冷漠狠辣的人。


    不過......不過剛才周憑川說,他的決定不容任何人置喙,指的應該是與自己成婚這件事。


    周憑川對“退婚”、“一別兩寬”類似言論意見很大。


    這是不是能側麵證明,其實周憑川……堅定的選擇了他呢?


    狗男人,真煩,總喜歡對他動手,下次一定讓他看看自己的厲害。夏眠揉揉自己那命途多舛的左手,收好簽賬卡。


    把臉埋進抱枕裏,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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