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理會售貨員,顧展輕聲在劉小溪的耳邊說:“你盡管挑喜歡的買,管夠。”


    劉建華和李玉泉給的這些票除了實用之外,就是大方,的確能夠解決他夫妻二人當下的燃眉之急。


    顧展將手中的一疊票據拿出來,從中拿出幾張相應麵額的布票放到劉小溪手中。


    售貨員看著顧展手裏那疊厚厚的票據,眼睛都直了,隻恨自己沒有那麽多的票。因著剛才的態度,她這會兒不好意思再看顧展,索性垂下頭開始和另一個同事裁布。


    終於,沉甸甸的布料到手,劉小溪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從供銷社出來,顧展手上已經提了一大袋的東西,除了布料,還有一些麵粉和其他零零碎碎的東西。


    路上,劉小溪時不時地偷看顧展幾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麽了?”


    劉小溪揪著手指頭,猶豫半天,囁喏著開口:“你怎麽會有這麽多票?”


    顧展失笑,還以為這姑娘糾結這麽半天是因為什麽事情呢,原來是因為這些票。


    於是他將市裏的事情大致給劉小溪說了一遍,當她聽到老師集體篡改考試分數的時候,瞪大了眼睛驚呼:“他們居然會這麽膽大?”


    顧展失笑,摸了摸身側之人光滑的發頂:“重利之下,必然會有人冒大不韙的風險去做事。”


    劉小溪若有所思:“也是。”


    “可是他們就不怕有人發現嗎?”


    “涇市懂英文的人統共沒幾個,如果我沒有在,十有八九不會有人發現事情的端倪,後麵時間長了,即便是想再查問題,也是死無對證了。”


    劉小溪一臉崇拜地看向顧展:“你真厲害,你也幫助了那幾個沒有背後找人但是成績優秀的考生。”


    回到住處,二人稍作休息後就退了房,等著村裏的拖拉機過來拉人。


    開證明的時候,趙寶根告訴顧展,村裏的拖拉機今天會到縣裏來辦事,可以順路將他們夫妻二人帶回去。


    這個時間,正好。


    隻是村裏的拖拉機因為辦事有點慢,所以來接夫妻二人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等其他人到齊,回到小河村時太陽已經西沉。


    拖拉機剛進上河村,就有人騎著自行車過來找顧展:“顧展,趙大隊長讓你這會兒去一趟大隊部辦公室。”


    顧展皺眉:“有什麽急事嗎?”


    那人麵無表情地告訴顧展:“不知道,你快點。”


    這話說的非常不客氣,顧展猜測到應該不是什麽好事。


    顧展轉頭看向一臉擔心的劉小溪,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自己一個人先回家,或者先去嶽母家,我去去就回,沒什麽大事的,你放心。”


    “那你快點回來啊!”


    在劉小溪擔憂的目光中,顧展朝著劉小溪揮揮手,坐在拖拉機上跟著車一起向生產大隊走去。


    上河村生產大隊辦公室裏,算上大隊的幹部,一共擠著十幾號人,在看見坐在拖拉機上的顧展的時候,低聲道:”來了,來了,顧展來了。”


    趙寶根掃視了一圈守在辦公室裏麵不肯走的隊員,以及坐在他對麵的周亮和顧滿倉,臉色黑的嚇人。


    顧展從拖拉機的車輛裏利落的翻身跳到了地上,快速走到辦公室裏,目光灼灼的看了一圈坐在辦公室裏麵的人,笑著和趙寶根打招呼:“大隊長。”


    “嗯!”


    趙寶根應了一聲,招呼顧展坐了下來。


    清了清嗓子,趙寶根看向在辦公室裏麵說話的眾人:“顧展同誌,現在咱們村的周亮同誌舉報你貪汙村裏的公款,現在請你說說當時去市裏麵買藥的具體情況。”


    趙寶根這麽一說,顧展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他麵上神色不變,清冷的目光看了一眼周亮。


    周亮到底是不確定再加上心虛,這會兒眼神遊離,不敢接上顧展的目光。


    顧展氣定神閑的說道:“好,那我就說說這趟去市裏的情況……”


    顧展從去市裏的途中,從為了省錢住候車室大廳再到買到藥返程,甚至在途中需要買的東西的價格都一一報了出來。


    這裏的人都不是傻子,聽見顧展說的這麽清楚,再加上周亮平時為人本就心思多,也大致能猜測出他別有用心。


    隻是他們已經拿了周亮的好處,就不能不幫周亮說話。


    周亮聽見顧展的清醒,一臉不服地瞪著顧展:“那你為什麽不買我們當時說好的藥,要換成另一種藥?”


    顧展簡直氣笑了,跟這種人說話簡直就是在浪費生命,但是今天的事情,不說清楚肯定是不行的。


    “當時的情況你不知道嗎?需不需要我提醒你,當時土黴素到處買不到,萬般無奈之下才買了紅黴素。”


    “可是誰不知道土黴素更便宜呢?顧展,趙大隊長可是給了你整整三十塊錢,你算算你拿回來了幾塊錢,你知不知道那是我們村賬上僅有的錢了?”


    “周亮,現在可不行興你胡攪蠻纏,當時買藥的時候可是有收據的。”


    趙寶根這話一出,周亮身子肉眼可見地頓了一下,隨即麵上浮現出一抹慌張。


    趙寶根見此,繼續說道:“顧展同誌當時在交給我藥品的時候,還有一張收據,周會計,麻煩你將收據拿出來給大家看一下。”


    會計周家旺應聲,轉身出去就找票據了。


    周亮徹底慌了,他當時明明沒有看見顧展拿收據,怎麽這會兒憑空出現了一張收據?他求助的目光看向顧滿倉。


    誰知道這會兒顧滿倉隻低著頭,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哪裏還會顧得上周亮的死活。


    周亮見此,就猜出顧滿倉隻是想利用一下自己為難他那侄子罷了,甚至是想從侄子手中謀算什麽東西,才能想到這麽一出,恐怕根本就不是什麽顧展用公款從中牟利。


    而自己,隻是被他利用了。


    沒過多長時間,周家旺將顧展當時買藥時,市畜牧站開出的收據呈現在眾人的麵前,屬於市畜牧站的鮮紅公章就蓋在那張票據上。


    金額和顧展所說的金額完全對得上。


    周亮此刻恨不得找一個地洞鑽進去,但是顧展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周亮,你是上河村大隊的獸醫,想必周圍的情況你也是了解的,那麽我今天問你,我即便是做主換了藥,那麽請問我買的藥有沒有將村裏全部的牛都救活了?”


    周亮垂頭,不敢看顧展,甕聲甕氣應了一聲“是”。


    顧展滿意的笑了笑,隨後將視線放在顧滿倉身上:“好,那麽我問你,周圍哪個生產隊的牛在這場傳染病中是百分百存活率?”


    “上河村。”


    “好的,感謝周醫生的實話實說。”


    “那麽,請問我臨時換藥有沒有問題?”


    在場眾人沉默不語,顧展的確說的有道理。此時識時務的幾名村民已經從辦公室的後門匆匆溜走,剩下坐在顧展附近的幾位村民不好直接走人,在尷尬的氛圍下坐如針氈。


    顧滿倉頂著顧展的視線,硬著頭皮不說話,他現在抱著僥幸心態,隻要自己不說,周亮不說,這件事情的背後主導人的秘密就不會泄露出去。


    顧展隱晦的看了顧滿倉一眼,冷冷一笑。


    他這個二叔,可是心思深得很,既想謀好處,又想不擔責。這輩子的賬,還有上輩子的賬,一起慢慢算。


    就在顧展正在心裏盤算的時候,忽然從外麵傳來幾聲急切的呼喚:“趙大隊長,你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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