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的麵積特別小,大概也就走個五六步的路程,就碰到了牆壁。


    房間裏也沒有什麽家具,都是黏糊糊的不知名液體和汙垢,牆壁上是橫七豎八的烏黑淤泥,唯一看起來似乎可以歇息的地方就是在巴掌窗戶下的那一張鐵凳子。


    勉勉強強也就夠坐下一個人。


    艾力克提了提裙子——即便那裙角已經沾滿了各種髒兮兮的汙垢——轉身坐到了凳子上,極力忽視掉冷冰冰的凳麵和一坐上去就嘎吱嘎吱響的散架搖晃聲。


    唯一好一點的地方大概就是這是一間單人牢房,沒有其他身份不明的犯人,在艾利克看來,也就少花了一點防範其他人的精力和心思了。


    艾利克撐著自己的下巴,胳膊肘支在膝蓋上,到現在這個時候才有一點時間回憶自己這一段堪稱神奇的經曆。


    誰能想得到呢?半個小時之前,她還是魔法學院的學生,半個小時之後的她已經帶上鎖鏈郎當入獄了。


    人生大起大落,真是誰也想不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艾力克揉了揉自己的臉,深深歎息。


    她也想不到自己一個遵紀守法的21世紀五好青年女大學生,居然還能有到監獄蹲一趟的經曆。


    真的像是做夢一樣。


    艾利克緩了緩神,拍拍自己的額頭,開始回想整件事情的經過。


    兩個審查官對她罪名的指控是和黑魔法有關聯,而艾利克思來想去,把自己這幾天的言行舉止所作所為從頭到尾細致地捋了一遍下來,發現唯一可能和黑魔法有關聯的大概就是那隻夜梟了。


    而喊出使用夜梟是黑魔法的,也就是那著名的王都水晶花艾麗莎了。


    剛好艾麗莎那一天的表現似乎就是對艾莉克很不爽,那麽貴族出身的帝國宰相之女背地裏做了什麽小動作……


    那麽,艾裏克被抓似乎也就沒那麽奇怪了。


    雖然艾裏克很不想這樣惡意的去揣度其她人,但是她也實在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了。


    現在已經在牢房裏被關著了,聽審查官金科說的話,似乎“使用黑魔法的女巫”是一個很嚴重的指控和罪名。


    艾利克想了想,覺得自己這一回大概是真的攤上事了。


    這個地方看起來汙穢野蠻荒蕪又黑暗,很像是中世紀的宗教裁判所,那她會像中世紀的女巫一樣被帶上火刑架嗎?


    艾力克對此抱有疑問,並且還有那麽點兒相信。


    但奇異的是,雖然心裏很不安,但又又有那麽一點點平靜感,似乎這種最糟糕的情況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而這種詭異之中的平靜和安全感來源於……


    艾利克想了想,竟然是來源於魔法師先生。


    大概是潛意識裏覺得西倫波爾不會丟下她不管。


    戴莉安大小姐應該也會為她奔走,隻是戴莉安本身是逃婚出來的,不能輕易被她家族裏的人發現,能夠做的事情就不多了。


    而西倫波爾有那麽多高貴的頭銜在身上,既是貴族出身,又是光複家族的最後一位繼任者,有公爵的頭銜在身上,還是大陸上最最年輕的大魔導師,還有一重神秘而尊貴的身份。


    ……偏偏是這樣一個人,竟然甘願留在她身邊做一個情人。


    艾利克歎了一口氣,為今之計,也隻有等著了。


    她相信,西倫波爾不會讓她等太久。


    窗戶裏透進的一點慘白的光線漸漸暗淡,黃昏的陰影籠罩了下來,逐漸變成漆黑不見五指的夜幕。


    艾裏克在這一張鐵凳子上坐不住了,疲倦如潮水一般泛上來,腦袋一下一下點著,最終還是慢慢滑到了地板上,鬥篷鋪在身下,蜷縮四肢著睡著了。


    在各種各樣,遠遠近近的嘈雜聲中,一道響亮的皮靴蹬地聲闖了進來,由遠到近,“咚咚咚”的直接傳進了耳膜裏。


    睡夢中的艾裏克,覺得好像有一把劍刺進了混亂的夢境,把迷蒙的夢幻都攪散了,紮的她腦子都開始疼起來了。


    睜開眼睛,眼前還是昏黑的牢房,疲倦並沒有因為睡過一覺而消退。整個人還是感覺到疲勞,更多的還是受到了無妄之災的心累。


    奇怪的是,一睜開眼睛,那些攪擾了睡夢的奇怪聲音全部都消失了


    絲絲縷縷的朦朧煙霧,在牢房四周飄舞著,甚至衝淡了昏黑的環境,呈現出一種如在仙境當中的夢幻感。


    艾利克坐了起來,轉著腦袋睜大了眼睛,努力把周圍的這些異象收入眼底。


    或許她還沒有睡醒呢?艾力克不由得懷疑起了自己是否清醒。


    一陣陰風從脖子後麵掠過,輕如羽毛的觸感激起一串電流,眨眼從脖頸後方一直竄到了脊梁後腰。


    艾力克渾身汗毛倒豎,狠狠打了一個激靈,手腳都有些軟了。


    “老天啊……”艾利克喃喃自語,不由得拿起鬥篷把自己裹得緊了些,好像這樣就可以獲得一些安慰一樣。


    不過奇怪的是,這鬥篷似乎出了什麽問題,怎麽也裹不嚴實,好像四麵八方都漏風了,陰陰的涼風從縫隙裏竄進衣服。


    四肢都吹的涼颼颼的,仿佛無形的羽毛拂過皮膚,一下,一下,又一下,無孔不入,無法逃避。


    那些漂浮的絲絲縷縷的霧氣也都纏繞了上來,把艾利克裹在中間,仿佛她是一顆被輕薄蠶絲包裹起來的蠶蛹一樣。


    艾利克哈了一口氣,搓了搓手。


    隻覺得身體好像越來越冷,但是又似乎越來越軟,有什麽熱潮在這樣無形的包裹之中湧動?


    事情似乎越來越不對勁了。


    艾利克完全顧不上鬥篷了,係帶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鬆開了。


    鬥篷落在了地上,艾利克伸手去撿,手掌穿過漂浮的絲絲縷縷白霧,近在咫尺的鬥篷,卻像被無形的東西分隔開了,任憑艾利克怎麽伸手去拿,都無法觸碰到。


    這樣的景象堪稱詭異,可是艾利克卻絲毫沒有恐慌的感覺,反倒是更加努力的伸手去抓鬥篷。


    越是努力伸手,越是抓不到,反倒是在鬼屋的氛圍中把自己整出了一肚子的火氣來。


    不僅如此,艾利克趴在地上,伸著胳膊,什麽也抓不到,還發現自己的裙子也開始亂糟糟的了。


    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也不明白是怎麽開始的。


    複雜的裙子腰帶自己解開了,漂亮的蝴蝶結散落成一條絲綢緞帶,悄無聲息的滑落在地麵上。


    艾裏克按住往下滑的肩帶,把裙子提了起來,往身上捂了捂。


    這白霧有鬼,艾利克確定了這件事。


    裙子的係帶越來越鬆,艾利克不得不雙手用力的捂著脫落的衣服,才能保證這件已經鬆鬆垮垮的裙子不會從自己身上掉下來。


    看來這所謂的鬼,好像,似乎,它還是一隻色中惡鬼?


    艾利克默默在內心吐槽,到底還是有一點緊張了。


    ……這東西究竟想做什麽?


    沒有任何風的牢房裏頭,頭發忽然飄了起來,在空中劃過輕微的弧線,又垂落在肩膀後麵。


    紮頭發的發簪頭梳和綢帶裝飾,劈裏啪啦掉在了地上。


    就像有人撫摸了一把她的頭發。


    附在皮膚上的白霧纏繞著手臂,輕柔的觸感猶如情人間溫存的撫摸,透著說不出的古怪曖昧。


    艾利克輕輕喘了一聲,吐出一口氣。


    這牢房確實挺冷的,但現在她卻也不是那麽冷了。


    艾利克定了定神,默不作聲,直到腰間觸感清晰的搭上了一隻手掌,她心裏有數了。


    艾利克一把抓住虛空當中無形的人影,臉色嚴肅地低聲喝道:“音西萊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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