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趺眼神黯淡,蒼老的手指微微抬起,摸了摸玄鳥的石像,“老友,多年未見……”


    “前輩認識我家先祖?”忽的,那位眉心一抹紅纓的男子自不遠處邁步而出。緩緩彎身作揖:“晚輩……”


    龜趺擺了擺手,語氣不屑的打斷男子的解釋:“行了行了,一股令我不適的死人味,離我遠點。”


    “至於你姓甚名誰,我不感興趣,哪怕你是故人子嗣,也沒資格在我麵前說大話。”


    麵對老人言語的譏諷和神情上的不屑,男子微微搖頭,眼眸中寒光綻露。


    “前輩,你一個二品巔峰,莫不是自以為天下無敵了?”


    “這裏是我的岐山,不是你的海灣!”男子微微抬手,一股無與倫比的恐怖的力量在極致的壓縮於男子手掌間。


    “哦?”龜趺微微抬眉,難得的有了些興趣。


    “很久沒有人敢於我這般言語威脅了。”


    龜趺微微抬腳,整座岐山開始劇烈的搖晃。


    二者間劍拔弩張的氛圍使得周定公一時不知該如何。


    要說修為,自己肯定是不如眼前這兩人的,但要因為私自離開而惹怒了這位老龜,恐怕自己會沒有好果子吃的。


    “小子,走,走的越遠越好!”龜趺微微瞥了眼左右為難的周定公,指了指一個方向,示意周定公離開。


    “前輩,我……”周定公嬉笑了一聲,“留你一人在這,我不放心啊。”


    “哼!小心我動起手來,不分敵友,傷了你。”龜趺微微鼻息一聲。


    周定公見此也隻能無奈搖頭作罷,化為流光離開。


    聽人勸,吃飽嘛。


    見周定公離開,龜趺看向男子說道:“哼,一個昔年傀儡,莫不是以為自己可以翻身做主人了?”


    男子眼神冷漠,“不敢,我隻是想拿回當年他們所欠我的。”


    “哈哈,欠?”龜趺似乎聽見了一個彌天笑談,不禁的發出譏笑之聲。


    “如若真的是欠,你為何不上天去,和他們理論?”


    龜趺見男子沉默不語,譏諷之意更加濃烈。


    “說到底,還是一個喪家之犬,被拋棄的棋子罷了 ,不敢對主人發怒,隻好對凡人宣泄怒火,小人得誌罷了。”


    男子微微攥緊拳頭,眼神中的寒意死死包裹著龜趺 。


    “夠了,如若前輩是來諷刺晚輩的話,可以離開了!”


    龜趺對於男子的話不屑一顧,微微開口:“兔子……好吃嗎?”


    龜趺話音未落,男子竟是神情暴怒,一拳打向龜趺的腹部。


    聲音暴怒道:“你找死!”


    “嗬。”龜趺冷笑一聲輕微躍起,簡易的躲避開男子猛烈一擊。


    “惱羞成怒了?”龜趺咧了咧嘴,抱臂看著男子:“小子,讓你三招!”


    看著豎起三根手指,神態輕蔑的龜趺,男子周圍的氣息開始混亂!


    一股股令山嶽晃動的力量開始自男子為中心,向四周散發!


    “你真是——找死!”


    男子暴喝一聲,身形化為殘影,一拳重重砸下!


    龜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硬生生的抬手接住著恐怖的一擊!


    九州各諸侯的國運開始混亂,那九鼎由周公打造的大鼎發生顫鳴,無形的大周國運自四方而來,匯聚於岐山山巔!


    鎬京都城的祭台之處,坐於高座上的姬宮湦垂手看著眼前的大鼎,望向一旁跪在地上的姬鼓,言語冷漠:“愛卿,周公禮鼎怎會如此?”


    姬鼓聲音顫抖,“回天子,小臣不知。”


    “哼!”姬宮湦嫌棄的看著匍匐在地的姬鼓,“廢物,這都不知?要你有何用?”


    姬鼓冷汗直冒,一個勁的磕頭:“天子恕罪,天子恕罪!”


    “好了好了,本天子又非餓狼野獸,有必要如此畏懼嗎?”姬宮湦隨意的擺了擺手,開口命令著姬鼓道:“現在,立刻派人去往祖地岐山,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


    “諾!”姬鼓顫顫巍巍的應了一聲,嘿嘿起身,不敢有任何的逗留,連滾帶爬的離開祭台。


    姬宮湦看著狼狽身影的姬鼓,微微冷笑:“嗬,一個用來監視本天子的廢物,還不是要老老實實的聽從本天子的命令。”


    “先祖們——你們可別死的太早了,不然等我一統天下之後,你們未必看得見了啊!”


    “本天子很想看看,你們到時候會是怎麽樣的精彩神情!”


    …………


    岐山山巔,一隻身形巨大的怪物虛影緩緩浮現!


    身似鱷龜,龍首牛角,巨大的蛇尾長長的拖在後麵!


    化為本體虛影的龜趺鼻腔微微哼哧一聲,看著下麵渺小的男子,聲音冷漠:“小子,三招已完,該我了!”


    男子手掌微微紅腫,先去調動大周氣運一連打出了三拳!


    先後滅去了龜趺的肉身、神通和法相。


    現在,就隻剩下這具巨大虛影了,可是男子手腳有些發麻,一時間有些脫力,先前留下的傷根還沒恢複,無法真正的動用最大的實力。


    “法天象地!”


    龜趺怒喝一聲,巨大身影再次膨脹而開,微微隻是一隻龍首便也足以有岐山一半的大小。


    “哼!”


    龜趺冷哼一聲,抬腳一腳踏下!


    巨大的龜腳布滿鱗甲,如山嶽倒垂,裹挾最大的力量重重的砸向岐山!


    男子想要起身抵抗這恐怖一擊,可是忽的感覺胸口一陣裂痛,一口鮮血自嘴中咳出!


    剛才強行動用大周國運,一瞬間的反噬令男子失去力量。


    男子無奈,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可怕的龜腳重重的踩落向岐山,伴隨一聲的巨響,整座岐山發出一聲聲震耳欲聾的轟隆聲,原本還是屹立不倒的岐山隻是片刻,便立刻如地牛打滾一般,塌陷崩碎!


    姬氏族地的岐山,就這麽被龜趺顯化的虛影一腳踩碎!


    連帶周圍的山川河流,也是一同的碎裂,大地裂開無數道可怕的溝壑,山嶽倒塌,大量的碎石泥沙裹挾斷折的樹木齊齊掉落溝壑之中。


    男子眼神憤怒的看著龜趺,伴隨身下石塊的崩碎,一同向溝壑中下落,最終被泥石掩埋!


    做完這一切,巨大虛影緩慢消失,重新化為人形的龜趺輕微咳了幾聲,拍了拍胸口,微微搖頭,“可惜,上了年紀,把握不好自己的力量,希望這小子別死了,不然老龍我豈不是又要背負因果,在那渤海繼續吃水咯!”


    說完,龜趺微微搖頭,看向先前周定公離開的方向,歎息一聲,隨即向著相反的方向駕雲而去。


    “這次難得離開一次,身邊跟著一人,肯定會不痛快,所以還是就此別過吧。”


    …………


    另一邊,看著遠處崩碎的岐山,高大男子微微歎息一聲,苦笑著搖頭:“前輩,你這一攪和,他恐怕不會善罷甘休的啊。”


    同樣注意到遠處岐山崩碎的姬子靖看向自家先生,作揖詢問道:“先生,這岐山是被先前那股妖氣主人毀滅的?”


    “自然。”高大男子頷首,坐在一塊蒲團之上回答姬子靖的問題。


    “先前那道虛影,我好像在哪見過一樣……”姬子靖沉思片刻,回憶著那道虛影外貌,有些不確定的開口。


    “可能吧。 這位老前輩是出了名的脾氣火爆,最喜歡與他人爭執的。”高大男子微微苦笑,對於龜趺,他也未曾見過幾麵,隻是當初遠遠看見過幾眼,當然,對方肯定也看見了自己,還與自己客氣的行了一禮,也算是舊相識了。


    看這老前輩離開的方向,估摸著是前往鎬京去了。


    “哎,希望不要禍及凡人。”高大男子微微開口擔憂一句。


    …………


    坐在某座山頭石塊上的周定公看著岐山倒塌的一幕,不免有些咂舌。


    “老前輩還是這麽火爆啊,合我口味。”


    周定公微微伸了個懶腰,準備等龜趺來於自己匯合,可是等了好一會,也沒見龜趺的身影,再度看向那道虛影處,發現一朵白雲向著自己相反的方向飛速離去,看到如此的周定公頓時跺腳罵了句“三字經”。


    “前輩,你是不是上了年紀記性也不好了?我在這啊!”


    急得周定公跳起來招手大呼,可惜龜趺似乎並沒有聽見,相反,腳下的白雲似乎又提速了幾分,隻是片刻間便消失在了周定公的視野內。


    被拋棄的周定公呆愣了好一會,才堪堪回過神來,抬腳踢開腳邊的碎石,他是明白了,這前輩是嫌有自己在不能隨心所欲,所以才沒有與自己匯合的。


    周定公最終無奈的搖頭歎息一聲,跳下石塊,準備隨意的走走。


    忽的,一道稚嫩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先生、先生,真的是周定公誒?”


    聽見聲音的周定公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一位道士和一位少年正向著自己的方向走來,那少年跳動著步伐,顯得格外激動。


    周定公打量了道士好幾眼,才認出來者是誰 。


    “公孫道友,很久不見啊。”


    周定公微微行了一個道禮,沒想到在這能遇見為數不多的故人。


    公孫幾還禮,開口笑言:“道友。”


    一旁的少年公孫起晃著公孫幾的衣角,一臉興奮的詢問自家先生:“先生你什麽時候認識的周定公啊?”


    公孫幾抬手示意公孫起安靜,向周定公介紹著公孫起:“這是我收的弟子,無名無姓,便於我一同姓了公孫,叫公孫起。”


    “哦?道友收的弟子?豈不是天資卓越?”周定公打量著公孫起,能被這公孫妖人收為弟子,沒什麽過人之處,他是不信的。


    公孫起見周定公打量著自己,神情緊張帶著激動:“你真的是周定公?”


    周定公聞言大笑一聲,“這能有假?”


    聽到周定公的答複,公孫起變得更加興奮,一路小跑的跑到周定公身前,俯首作揖:“周定公,我可是自幼便聽著你的故事長大的,很崇拜你。”


    看著這個突如其來的敬仰自己的少年,周定公微微彎下身子,拍了拍公孫起的肩膀:“哦?真的?”


    公孫起一個勁的點頭,眼神中滿是激動。


    “當然、當然。”


    一旁的公孫幾苦笑一聲:“道友,我這弟子相較於我這個先生,對你的崇拜可是很高的。”


    公孫幾看著一臉興奮的公孫起,不免想起當時收其做為自己弟子時的場景。


    當年離周民鎬京暴亂已經過去好幾年了,可是鎬京附近還是有著些許流離失所的難民、失去父母的孩子,公孫起便是裏麵的一員。


    當初路過鎬京的公孫幾一眼便覺得那個滿是灰塵、黑兮兮的孩子和自己投緣,便詢問他是否願意做自己的弟子。


    結果當時的公孫起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會餓肚子嗎”。


    聽的公孫幾大笑不止,拍了拍那個孩子的腦袋,保證不會餓肚子。


    正當公孫幾以為公孫起會向自己拜師時,沒想到那時還是小黑炭的公孫起冷不丁又來了句:“我想當周定公的弟子,你認識周定公嗎?”


    當時公孫幾險些沒直接甩袖走人,那小黑炭的眼睛直溜溜的看著自己,反複問道自己認不認識周定公,能不能讓他當周定公的弟子。


    不過幸好,當時公孫幾並沒有就那麽走了,而是告訴那時的公孫起:“先生自然認識周定公,未來肯定會讓他見上一麵的,但,你肯定不能當周定公的弟子。”


    公孫起追問道“為什麽”,公孫幾沒有立刻回答,隻是將那個小黑炭抱在懷裏,又對著周圍微微施法,降下些許食物留給那裏的難民。


    先生弟子二人就那麽坐在一條小路上,公孫幾微微看著遠處的夕陽,這才緩緩開口回複剛才的問題說道:“因為你,是我的弟子。”


    “有名字嗎?”


    “沒有——我從小無父無母……”


    “也罷,既然先生我姓公孫,你也就跟著我姓,先生以後就是你的親人了。”


    “至於名嘛——”


    “起?公孫起如何?”


    “不要——不好聽,我想叫公孫白……”


    “哈哈,弟子要聽先生的話。”


    “好吧——那就叫公孫起吧……”


    “這還差不多——”


    “記住了,你的先生是公孫幾,你叫公孫起,我們是家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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