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洪德的淚水滴落在明月染血的衣服上,他的心中此時被悲痛和悔恨填充。褒洪德呆愣的看著明月沒有閉上的眸子,瞪的是那麽無神,那麽的絕望。那無神的瞳孔,時刻在刺激著褒洪德的內心。


    他恨自己沒有保護好明月師兄,若是他能早一些,就早那麽半天,這一切說不定都不會發生 明月師兄就不會遭受如此悲慘的命運。


    在極度的痛苦中,一陣狼嚎此起彼伏的響起。褒洪德用力的撕開自己的衣袍,裹住明月的屍體,手掌覆在明月的眼眸中,輕輕的將明月的眸子閉上,緊接著手掌又探到明月血紅的胸脯時,什麽尖銳的東西割破了褒洪德的手指,感覺到疼痛卻沒有絲毫表情變化的褒洪德眉頭一皺,看了眼手指上的傷口,那已經在流淌些許鮮紅血液的指頭,和懷裏那滿是已經發黑的血液形成了對比。褒洪德小心翼翼的扒開明月胸前的爛肉,緊接著便看見一柄斷折的箭矢被血肉包裹著。褒洪德內心一陣絞痛,喘著粗氣的他,手指顫顫巍巍的將那根斷折的箭矢從明月的肉中小心翼翼的拔出,眼睛死死的盯著箭矢尾端的獸羽,看著箭根上被塗上各種色彩的走獸飛鳥圖騰,他的目光漸漸變得陰冷。隨後他緩緩起身,將明月抱在懷裏,從衣服上撕下的布匹包裹著明月,褒洪德發紅的眸子看向四周的已經將自己包圍住的狼群。野狼的青綠色眸子中展露著嗜血。


    “明月師兄,沒事的…沒事的…我會把你,把清風師兄,一起帶回家的,我們還沒約定好一起去見師父呢。”褒洪德的手指摩挲著明月駭然的下半張臉,語氣悲傷的自言自語道:“明月師兄,你知道嗎?師父讓我和阿姐照顧你和清風師兄呢…師弟還沒有做到啊…”


    話語止住,哽咽的聲音嗚嗚咽咽的。


    褒洪德的眸子被複仇的火焰點燃,想起剛才明月師兄胸脯上的那根斷折的箭矢,這種箭矢的粗糙度應該是出自蠻夷之手,隻有他們才會在箭矢用刻刀雕刻出走獸飛鳥的圖騰,並塗上五顏六色的顏色。他確信無疑,明月師兄想來便是被蠻夷所殺害的,至於清風師兄,看來也是被那批蠻夷帶走了。他發誓要為明月師兄報仇,將清風明月兩位師兄帶回後山的府邸之中。他決定追尋著馬蹄印記去追趕那批蠻夷。


    褒洪德抱著明月的,一步踏出,一旁的野狼似乎由於褒洪德的無視還是不願褒洪德帶走他們的獵物,亦或兩者都有 ,喉嚨中發出低吼的警告聲響。


    褒洪德不管不顧,再度踏出一腳。


    那野狼終於被激怒,作為這片林子中的霸主它感覺到了莫大的恥辱。


    野狼張開血盆大口,駭然撲殺向褒洪德。褒洪德看了眼懷裏的明月,聲音低沉帶著溫柔:“明月師兄,你先睡一會,我會救你的。”


    那野狼已然撲殺到褒洪德的臉前,可褒洪德已然淡定自若。抬眸,冰冷的眸子中是無窮的殺意。“敕令——殺!”


    一語落下,一柄長劍自褒洪德眉心湧出,隻是一刹那,那衝殺至麵前的野狼沒有絲毫感覺的情況下,便被那飛劍斬為數段,滾燙的鮮血濺射而出。


    原屬於周公解夢第二層夢境中的劍意被此時此刻的褒洪德施展而出。那雷厲風行,殺人於無形,天下殺意最甚的劍修法門!


    褒洪德手掌覆在明月的臉上,微微彎腰將明月的身體抱緊在自己的身下,避免這啃食了他的牲口那肮髒的血液汙穢了自己的明月師兄。而他的衣服、發絲早就被發臭的野狼血液汙穢的不成樣子了,可是他現在並不在意這些。


    褒洪德眼神冷漠的抬眸,環視一圈後,嘴角輕微蠕動,緊接著那劍意便一連閃了七次,那周遭的七匹野狼沒有發出任何臨死之前的嚎叫,便紛紛被割破脖頸,血液一發不可收拾的噴湧而出。野狼們躺在地上自被割破的脖頸處發出淒涼的嗚咽聲。解決完了這群野狼,褒洪德便抱著明月走到了馬匹的麵前。褒洪德輕輕的將明月擱放在馬背上,隨後自己翻身上馬,一隻手將明月攏在懷裏,一隻手青筋暴起,死死的握住韁繩。


    “駕!”褒洪德手掌抖動韁繩,雙腿猛然拍打馬身,發出一聲帶著殺意的喝聲。


    那馬匹立刻前肢抬高,馬嘴中發出一陣嘶鳴,隨後重重的砸落地麵。緊接著便是在馬蹄踐踏之中,大地的顫鳴聲伴隨。


    那劍意跟在褒洪德的背後隨行。


    褒洪德追尋那批蠻夷的路徑,一路追趕而去,懷裏抱著自己的明月師兄。


    ……


    另一邊,一直走至半夜,一路沒有停息的褒姒眾人也終於是趕到了此處。


    眾人借助著透過樹葉照射在樹林中的夜光,看著眼前的鬆動的泥土、馬蹄印記,和空氣中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這種異常使得他們紛紛停下了腳步。


    方無冤僅剩下的那隻手臂舉起,示意身旁的褒姒和後方的周文韜、痞無齒、子路等人紛紛停下腳步。


    “怎…怎麽…怎麽…麽了…方…方方…公子?”痞無齒發聲問道。


    周文韜不滿的看了眼自家的老二,不過礙於一旁的褒姒,所以壓下怒氣善意的解釋道:“有血的味道,而且很濃重。”


    方無冤點了點頭,目光警惕的打量起四周。


    子路突然開口,指向一旁的草垛:“這裏。”


    “野狼。”


    “死的。”


    “很多。”


    褒姒玉指微微蓋住鼻腔,柳眉倒豎的看向子路指向的方向,方無冤大步上前,揮舞手中的斷刀將草垛割開,七具滿是血液的野狼的屍體就那麽躺在泥土地上。


    方無冤內心驚奇,連忙上去忍受著刺鼻的氣味撥弄起這幾具已經開始發臭的野狼屍體。


    一連查看了遍後,方無冤皺褶著眉頭,看向眾人說道:“都是被從脖頸的位置一擊斃命,看缺口似乎是一柄長劍造成的。”


    “出手者心思沉穩,狼的身體上沒有其他傷口,或是什麽。雖說不知道什麽原因,但看來是一位手法高超人所為。”


    “不對…對…對…啊…大…哥…”這時痞無齒卻有了新的發現,著急的跑到更遠處一點的地方,腳下的草鞋也不顧什麽幹不幹淨了,踩在一攤爛肉上。


    “這…這…這…”


    可是痞無齒關鍵時刻卻是結巴個不停,這終於惹來了周文韜的不滿,他大步走到痞無齒的一旁,一掌拍在他的後腦勺,嘴裏罵罵咧咧的:“虎吃了孩子的,這什麽這…”


    可周文韜話沒說完,一陣寒風吹過,吹開了上方阻隔了月光的樹葉,隨著月光的照耀下,那隻斷為數段的野狼屍體,暴露在眾人的眼前。


    子路抿嘴,到底是大戶出身,似乎有點不適應這副惡心場景 。


    痞無齒嘴唇發白,手和腳不自然的抖動著,隨著抖動頻率越來越大,連帶著身體一起開始顫抖。


    而周文韜相較於兩位兄弟,倒是表現的挺鎮定的,沒有做出什麽害怕、犯惡心的舉動。


    而方無冤,若是放在以前或許他會驚呼,而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種事情根本觸及不到他的情感變化。


    褒姒倒顯得正常,隻是眉頭緊縮著,倒不是因為這具被斬為數段的野狼,而是她似乎感覺到了壞胚子的氣息,不…


    她放下捂住瓊鼻的玉指,微微嗅了嗅,獨屬於龍族對於特殊氣味的感知能力。


    她聞到了壞胚子的血液。


    防止地上的血肉髒了自己的繡花鞋,她信步繞過野狼的幾段屍體,走到一棵大樹前,手指摩挲著大樹表麵凹凸不平的紋理,直至停在那個樹窟窿前。


    “這裏,有人打鬥的痕跡。而且有壞胚子的氣息。”


    方無冤等人聞言,連忙走了過去。


    “拿著。”方無冤從懷裏掏出一個竹筒,遞向痞無齒。


    “方…方公子…”痞無齒接過竹筒,疑惑的看著方無冤,不理解對方的意思。


    “這是秦地商賈之人夜晚運輸貨物時用來照明用的火折子,不過可惜,一個隻能用一次。”方無冤抬起唯一的手臂,簡易的解釋了一句,隨後對著那竹筒口的地方微一搓,一束火焰燃起照亮了四周。


    而在火焰的照射下,眾人這才看清了這棵從中間被貫穿的大樹。


    方無冤看了眼大樹,隨後將目光轉移到草地上,緊接著他似乎發現了什麽,走到樹後彎下腰撿起一根帶著血肉的斷折箭矢。


    方無冤將那斷折的箭矢與大樹上窟窿做了一些對比,隨後對著眾人開口道:“看來,這樹便是被這根箭矢射穿的,而且,這箭矢上沾帶的血肉並不是野狼,而是人的。”


    “這根斷折的箭矢,除去根上的暗沉血液,和已經幹癟的肉渣,這斷箭的頂端有著相較於其他部分比較新鮮的血液,初步判斷應該是前後兩人被這箭矢射傷過了。”


    方無冤說著自己的推斷,將那斷折箭矢攤放在手掌心,供眾人端詳。


    褒姒眼睛跳動,玉指一把握住那根斷折的箭矢,不顧上麵的血跡沾染上她的玉指。


    “壞胚子的血液…”褒姒手指顫抖,她內心有些忐忑,她感覺壞胚子似乎遭受到了什麽重大打擊一樣,她的心髒猛然驟停了一下,這使得她越發的不安起來:“這箭矢頂部的血液是壞胚子的…”


    再聯想剛才那滿地被一刀致命的狼群,和被殘忍的被分為數段的野狼,以及這根斷折的箭矢,她的心髒在驟停之後便猛然的跳動,似乎要破開她的胸膛一樣。


    “壞胚子有威脅…壞胚子…”褒姒神情呆滯,嘴裏發出聲音帶著顫抖。


    “褒姒姑娘 心安。這血跡還未幹涸,看樣子應該是不久之前的事情,我們加快腳步,一定能追趕上褒世子的。”方無冤明白這對姐弟情深,上去開口安慰著。


    褒姒卻沒有任何答複,呆滯的目光順著斷折的箭矢,重新轉回到地麵,那些滿是血跡,破破爛爛的衣絲令她後退半步,好看的眸子中閃爍著淚光。


    “清風明月…陸爺爺給他們做的道袍…怎麽會碎成這樣…”


    褒姒不敢相信的看著地麵那雜亂,滿是血液的衣服的絲綢,她認出了那是她們褒國,不,準確來說是她給的陸爺爺。


    她曾經吐槽過,陸爺爺和清風明月兩位兄弟,他們穿戴的衣服實在是太醜了,而且一點也不舒服。所以便偷偷從自己阿娘姒夫人那裏偷來了一匹上好的綢緞給陸爺爺用來做衣服。


    …………


    “陸爺爺,你的衣服不好看誒。”還是孩童時期的褒姒趴在石桌上,肉嘟嘟的手掌撐著她的小腦袋,那時便已經初具眉眼的眸子是透露著嫌棄。


    又指了指一旁正在看書的明月,和發呆的清風。“清風明月,你們也一樣誒。”


    “修道者,怎麽能在乎外表衣著呢,你這妮子。”陸壓笑著搖頭。


    可褒姒卻是不樂意的站起身,小巧的身體立的直直的的,大手叉腰,氣鼓鼓道:“不好看就是不好看嘛,而且不舒服誒。”


    眼珠子轉動一圈,褒姒似乎想到了什麽,忽然猛的拍手。


    “想起來了,阿娘給我那剛出生的色胚子弟弟添置了好多上好的褒國綢緞,我這就去偷點來,誰叫那色胚子弟弟天天惹我生氣,剛好給他點顏色看看,誰才是家裏的老大。反正那色胚子弟弟也用不到那麽多,嘻嘻。”褒姒開心的笑了笑。


    “陸爺爺,你等著哈,我馬上回來…”不等陸壓說些什麽,褒姒已經跑遠了,聲音變得微小。


    陸壓最終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不過看了看有些寒酸的兩位童子,確實要給他們添置點新衣服了,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法有沒有忘記…


    就那樣,褒姒開開心心的跑回家裏偷了自己那個色胚子弟弟用來編織衣服的綢緞,一臉開心的來回折騰著。


    小女孩的笑容終是那麽的令人歡喜。


    ……


    女子的淚水,是那麽的令人憐惜。


    褒姒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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