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兩口吃完了午飯,細雨跳起來,衝著遠遠坐著的兩名丫環招招手。


    “兩位姐姐,我走了。”


    說罷,蹦蹦跳跳出了灶房大間,家丁緊隨其後。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灶房,繞過院中蔫耷耷的花樹,向院子大門走去。


    香草:“他不是劉二的小叔叔嗎?他喊咱們姐姐?”


    對麵的丫環香果,也抿嘴一笑:“那劉二豈不是得喊咱倆姑姑?”


    聞言,香草白了香果一眼。


    “這種口頭便宜你也占?若是被蘭蕊姐姐知道了……”


    她話頭忽地頓住,麵上驚疑不定。


    “香草姐姐,你怎麽了?”香果問道。


    香草蹙起眉頭,“蘭蕊姐姐和劉二是同鄉,我沒記錯吧?”


    “沒錯,姐妹們都知道,蘭蕊姐姐有事,就喜歡找劉二。”香果點頭。


    “可是……”香草疑惑,“……我怎麽沒聽蘭蕊姐姐提過,劉二家裏有個小叔叔?”


    走到院子門口的細雨,耳朵一動。


    好麻煩呀。


    當劉二根的侄子她不樂意。


    她當劉二根的叔,宋府裏還有劉二根的同鄉。


    那個叫香草的丫環,心思也巧靈,這麽快就意識到不對之處。


    嘖嘖嘖,故事裏的小將軍,到底是怎麽冒的名頂的替,都沒人懷疑他嗎?


    劉二根跟在旁邊,正東張西望。


    細雨將劉二根的神態盡收眼底。


    看來,她的那張傀儡符,也快失效了。


    若是失效,這個家丁,估摸著就控製不住。


    若是他吵嚷起來,驚動了宋府的護院……她雖然不怕,但劉二根知道自己與沈家有關,恐怕會給沈家醫館招來禍事。


    符就算了,劉二根是人,也沒有大惡,她總不能招道天雷將他劈死。


    把他記憶抹去,讓他忘了見過她,也忘了沈家不就得了?


    細雨朝劉二根勾勾手指:“你,過來!”


    劉二根忙不迭地將一張大臉湊了過來。


    細雨驀地出手,一掌擊向劉二根眉心。


    掌心在離劉二根眉心一寸處停下,一道金光沒入劉二根眉心。


    “以吾之力,助劉二根將今日之事盡皆遺忘,忘!”


    隨著細雨一聲忘字,劉二根眼睛閉上又睜開。


    “咦,我站在廚房院外幹什麽?”劉二根疑惑地左右看了看,無人。


    他邁步想往裏頭走,一道飽嗝止住了他的腳步。


    一嗝出,萬嗝來,劉二根打嗝打得止不住。


    “原來吃過飯了,我怎麽不記得?”


    劉二根轉身向遠處走,邊走邊嘟囔。


    “我怎麽覺得少了點啥?……嘶,是啥呢,怎麽想不起來?……到底少了啥?”


    細雨隱在花樹後,聽著劉二根腳步漸漸走遠。


    小紙坐在花樹的一根細枝上,也轉頭看著劉二根走遠。


    “細雨,你就這樣讓他走了?”


    細雨斜眼睨它,“怎麽,你想要他的命?”


    “才不是!”小紙氣道,“你沒把他體內的傀儡符解開!”


    “費那事幹嘛?”細雨道,“也維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可,可你剛剛給他施了遺忘術!”


    中了遺忘術,會消除想讓中術之人遺忘的記憶。


    細雨肯定是要消除跟她有關的記憶。


    那家丁忘了細雨,又中了細雨的傀儡符,他找不到聽令之人,會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到處瞎撞。


    時間就算短,也擋不住劉二根可能會闖禍。


    小紙憂心忡忡:“他中了你的傀儡符,和你產生因果,他要是不小心闖禍了,你會不會背上因果債?”


    細雨嘁了一聲,“想讓我背因果債的人,還沒出生!”


    “可……”


    細雨打斷小紙的憂心忡忡,“沒有可是,不會發生,少操點心!”


    一個紙人,操那麽多閑心幹啥?沒事學學大白,傻吃傻樂,多好。


    小紙才不想學大白。


    它又不能吃,它也不想傻樂。


    它是有腦子的小紙。


    “細雨,你剛才施展的遺忘術,跟誰學的?”


    細雨不答,反而調侃道:“小紙你長進了,你竟然知道遺忘術?”


    小紙:……


    “你什麽時候學會的遺忘術?是師父教你的嗎?什麽時候教的,我怎麽不知道?”


    這個囉嗦勁,好像師父呀。


    “你是不是傻,我歸位李石頭魂魄時,不就用過了?”


    小紙:有嗎?


    它為什麽不知道?


    細雨捏住小紙坐著的那根細枝,猛地一拽。


    細枝劇烈晃動起來。


    小紙俯下身,緊緊抱住細枝,無助地隨著細枝上下晃動。


    細雨抱著胳膊,幸災樂禍:“你一張紙,少管點閑事!”


    隨著細枝上下晃動,一時說不出話的小紙:……


    細雨不識紙人心!


    它是用了師傅的血液才畫紙為靈。


    師父不在時,它要替師父看好細雨,不能讓細雨入歧途!


    細枝晃動漸止,小紙緊緊抱著花枝,繼續道:“可李石頭那時候是魂魄,劉二根是人!”


    “有什麽不一樣?”細雨反問。


    小紙一時卡殼。


    不對!


    肯定有不一樣的地方,隻是它說不出來。


    氣鼓鼓的小紙不死心,幹脆直接問:“細雨,你是不是偷偷跟苗掌櫃學妖術了?”


    細雨不耐煩地瞪它一眼,“跟你說了,少管閑事!”


    “細雨,你不要忘了師父的叮囑,他最怕你誤入歧途!”


    “誤你個頭的歧途!閉嘴!”


    “細雨,你罵人?”


    “我沒罵人,我罵的是一張紙!”


    小紙:……


    小紙生氣的閉上了嘴。


    細雨嘁了一聲,轉過頭盯著別處。


    說書先生講的故事裏,有一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如今她在外,師父的話也可暫時不聽!


    哼!


    ******


    兩名丫環很快吃完午飯,結伴走了出來。


    細雨悄悄地跟在她倆身後。


    走的時候,她故意不想帶上小紙。


    還是小紙眼疾身快,跳到細雨腦袋上,抱住了細雨頭頂的道髻。


    居高臨下,小紙恍若打開了新大門。


    細雨頭頂的視野真好呀。


    四麵八方都看得到,而且,它比細雨還高。


    站累了,可以背靠白玉簪坐著。


    腿嘛……伸進細雨的頭發裏,手嘛……可以攥著細雨的一縷頭發!


    這樣就不怕被風刮跑了!


    咦,這根白玉簪,好像就是苗掌櫃給的。


    說起來,苗掌櫃對細雨還是挺好的。


    可是,道士和妖,真能當朋友嗎?


    小紙陷入糾結,又開始憂心忡忡。


    細雨沒空搭理小紙。


    她一路跟著兩名丫環,借著花木遮擋身形,最後看著兩名丫環敲開一扇小門,進入一處院子。


    細雨避開小門,繞著院牆,走到僻靜處,攀上牆頭。


    榮華院裏草木繁茂,隻可惜,看著都蔫蔫的,半死不活。


    細雨撲通一聲,跳進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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