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來個家丁打扮的人,凶神惡煞地衝進了棚子裏。


    一進來,就開始驅趕棚子裏的食客。


    “無關之人,趕緊離開!滾滾滾,快滾!”


    一時間,棚子裏趕人的、被趕的,亂成一團。


    不過轉眼之間,原本人坐得還算滿當的食棚,就空空蕩蕩。


    隻剩下十幾張空桌子,桌子上碗筷狼藉,還沒收拾。


    唯有一桌坐得有人,還被十來個家丁團團圍住。


    一位穿著黑色衣衫,身形彪悍的家丁,越眾而出,盯著細雨看了兩眼。


    “小子,沒看到這裏有事?識相的,趕緊滾!”


    大白抬起腦袋,小黑豆眼上下打量著,這個敢讓細雨“滾”的勇士。


    嘎嘎嘎,塊頭挺大,扛揍不?


    細雨一頓,停下撕油餅的動作,放下手中油餅。


    她抬起頭,問剛才說話的家丁:“你剛說什麽?”


    黑衣家丁猶不知死活,態度囂張:“老子讓你趕緊滾!”


    “滾”字剛出口,眾人便覺眼前一花。


    細雨站起、出腳,黑衣家丁胸口被踹一腳,人如脫弦之箭,被踹飛出去……


    一切都在須臾之間。


    黑衣家丁飛出去途中,乒乒乓乓,撞倒桌椅無數。


    桌子上的碗筷、茶壺、茶碗,還有銅板碎銀子,稀裏嘩啦碎了一地,也灑了一地。


    食攤老板張著手,瞧著碎了一地的碗盤,還有被撞散架的桌椅,一臉地肉痛。


    破財了,今兒個流年不利,他破財了!


    哎喲,早知道,就讓那姑娘在太陽底下曬著,他招呼個什麽招呼。


    這些人凶神惡煞,他若是讓他們賠……食攤老板打了個哆嗦,打消了這個念頭。


    那讓踹人的小兄弟賠……食攤老板又激靈靈打了個哆嗦。


    一個體形彪悍的男人,說踹飛就踹飛……食攤老板低頭看看自己的身板,苦著臉……他這小身板,不夠踹呀。


    話說那黑衣家丁被一腳踹出食棚,才跌落在地。


    他趴在地上,掙紮著站起身,驀地彎腰捂胸,噴出一口血。


    整個人站立不穩,又撲通一聲,趴倒在地。


    細雨踹完人,就慢條斯理地重新坐下,拿起吃了一半的油餅。


    一扭臉,見不知姓名的姑娘正呆呆地看著她。


    細雨瞅瞅手中的油餅,“你想吃?”她手一縮,“這是我的,你想吃自己去買一張。”


    那姑娘原本嚇得臉色發白,可看到一個壯漢,被身旁小公子一腳踹飛,踹到棚子外。


    她突然覺得,錢家養得那些家丁,也沒甚可怕。


    她搖搖頭,“不,我不吃。”


    細雨聳聳肩,“大白,你還吃嗎?”


    “嘎!”——吃!


    “撐死你,傻鵝!”


    “嘎嘎嘎!嘎!”——要撐也是先撐死你!笨細雨!


    姑娘靜靜看著一人一鵝的互動。


    小公子撕下一塊油餅,扔進自己嘴裏,再撕下一塊油餅,扔進大白鵝嘴裏。


    小公子是一丁點也沒把圍著的錢府家丁放在眼裏,連那隻鵝看著也不緊張害怕。


    她難道連隻鵝也不如?


    坐著的兩人一鵝,一人一鵝吃油餅,一人發呆。


    圍著桌子的十幾個家丁,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按理說,這小子如此囂張,一腳踹飛了錢十三,這是生生打了他們錢府的臉!


    這口氣要是咽下去,以後誰還會拿錢家當回事?豈不是誰都敢來踩一腳!


    可是……怎麽找回場子?


    一群人用眼神交流。


    ——快點拿個主意,一會兒劉管家進來,見咱們幾個沒反應,咱們都得挨訓。


    ——啥主意,有主意你出一個。


    ——上去叫陣?


    ——好主意,誰去?


    被踹飛的錢十三,身手在錢府家丁裏,算是拔尖的。


    他都不是對手,他們這些人上去,也隻有挨揍的份。


    誰也不傻,誰都不想上趕著找揍。


    ——要不,大夥一起上?


    ——那萬一,一起上也打不過呢?


    ——有了,那隻鵝看著像是那小子養的,要不……逮著那隻鵝,威脅那小子?


    ——好主意,誰去逮鵝?


    這回大夥的眼神都集中在一人身上。


    這人快哭了。


    為何是他?


    ——廢話,你離那鵝最近,一伸手就抓住脖子了,不是你是誰?


    ——別磨嘰了,我看見劉管家要往棚子裏來了,快動手!


    ——快點!


    一群人惡狠狠地瞪著離大白最近的那位家丁。


    那家丁心一橫,手就伸了出去,剛摸到鵝毛,就感覺臉上一疼。


    他“啊”地一聲,收回手,雙手捂臉:“眼!我的眼!眼要瞎了,瞎了!”


    眼疼還沒散去,又感覺後腦勺一痛,然後是耳朵、脖子、背,腰,還有屁股……


    倒黴家丁被大白啄得嗷嗷亂叫,閉著眼在棚子裏亂轉。


    棚子裏桌子不少,擺得也密。


    倒黴家丁閉著眼,也看不見路,就聽砰地一聲,人就撞上個板凳。


    身子失去平衡,往前一撲,那張桌子上的碗盤,便被他劈裏啪啦推到了地上。


    從桌子上爬起來,一轉身,又撞到另一張桌,又是一陣劈裏啪啦。


    食攤老板站在棚子外,已是麵色如土,心都在滴血。


    剛才他說錯了。


    他不是破財!


    他是走了黴運,撞了黴神!


    他今天破血財!


    棚子裏,大白還沒出氣。


    好大的狗膽,敢摸它的脖子?它的脖子是隨隨便便能摸的嗎?除了細雨,誰都不行!


    呸呸!大白不想再啄人了,那家丁身上忒臭。


    它“嘎嘎”叫了兩聲,低空飛起,用翅膀呼人腦袋。


    兩翅膀下去,倒黴家丁摔倒在地,趴在地上直哎喲。


    棚子外,劉管家一直在等人。


    既然已經找到了人,一切就好說了。


    先讓家丁進去,圍著桌子,不讓方家姑娘再跑了就行。


    他等在外麵,就是等落了一步的方李氏——方姑娘的親娘。


    自古以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豈是她一個年輕姑娘,說不就不的?


    哼,有些話,還是讓她親娘出麵,更好一些。


    遠遠的,一位年過四旬的婦人,朝這邊趕過來。


    走到近前,已是氣喘籲籲。


    “劉,劉管家,我家紅嬌可找到了?”


    劉管家哼了一聲,“方李氏,我家老爺可虧待了你們方家?”


    方李氏嚇了一跳,忙道:“不曾,不曾。”


    劉管家圓圓的臉上,帶著笑,說出的話卻透著幾分陰冷:“我家老爺看上你家姑娘,可是你家姑娘難得的福份。人,要學會惜福!”


    方李氏呐呐點頭:“是,是。”


    “走吧,你家姑娘就在前頭食棚裏,你去,好好勸勸她,什麽才是好日子……”


    帶著方李氏剛走到棚子前,就看到裏頭一隻大白鵝,嘎嘎叫著,滿棚子啄人。


    十幾個家丁,被一隻鵝,追得滿棚子亂跑。


    “夠了!你們這群廢物!”劉管家大怒。


    十幾個家丁,被一隻鵝追得嗷嗷叫,到處亂跑?


    傳出去,錢府都得成笑話!


    細雨托著腮正看戲,聞言抬起眼,瞄了一眼說話的人。


    “大白,擒賊先擒王!門口那個圓胖臉,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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