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緣道人閉關千年,重現於昆侖山壁前。


    此次出現,他沒再頭戴高冠,身披長袍,而是幻化出一襲青衣道袍,長發束成道髻,邁步下山。


    以前伴他左右的那隻仙鶴,卻不見蹤影。


    細雨心下惻然。


    那隻鶴,是壽數盡了嗎?


    靈緣道人下山後,一路降妖除魔,遇到有道緣的人,也不吝於指點一二。


    天下道觀漸多。


    後來,靈緣道人自己也創立了一個道觀,賜名——正陽觀。


    創立正陽觀後,靈緣道人收了一個徒弟。


    百年後,再次飄然遠去。


    正陽觀在那名弟子的手中,發展順利,聲望漸起。


    正陽觀?


    細雨望著畫卷中寫著正陽觀三個大字的山門,喃喃自語。


    這個名字有點眼熟。


    她在哪裏聽過?


    估計當時聽的時候,她過耳沒過心。


    現如今重新回想,她一丁點也想不起來。


    把這個名字重複念了三遍,牢記心底,細雨繼續往下看。


    沒了靈緣道人的正陽觀,道觀的聲望一代比一代響亮。


    可降妖除魔的本領,讓細雨看來,則是一代不如一代。


    不過,與其他道觀相比,正陽觀還是略勝了一籌。


    待靈緣道人重新離去後,這片土地開始戰亂頻起。


    每過數百年必起兵戈之亂。


    田地被荒廢,農舍被燒毀。


    路旁荒草間白骨累累,寒鴉落在道旁燒毀的枯樹上,眼似寒芒。


    畫麵無聲,可細雨似乎能聽到寒鴉嘶啞的“呱呱”聲。


    不期然的,細雨想到了苗嫵曾提及的“戰亂起,百姓苦。”


    路邊荒骨,每一具白骨,都曾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靈緣道人為何離去?


    他知不知,他離去後,世間戰亂頻發?


    百姓流離失所,日子過得極苦?


    神情倉惶的婦人,抱著懷裏稚嫩的嬰孩兒,隨著人流奔跑。


    在她身後不遠,是舉著刀槍,凶神惡煞追上來的兵匪。


    血流成河。


    細雨看到那婦人被長槍刺穿肚腹,紮透了懷中的嬰孩。


    奔跑的人流,一個接一個的倒地。


    血流成河!!!


    城門被攻破,酒樓大廚懷裏抱著他養來捉鼠的白貓,匆匆忙忙從另一座城門逃了出去。


    路過山林,大廚將懷裏的白貓放了下去。


    白貓一步三回頭,大廚揮手驅趕,掩麵而去。


    再一轉眼,是大廚怒目圓睜的雙眼,滿臉是血仰躺於地,身上趴滿了綠頭蠅。


    一隻白貓從遠處竄了過來,驅趕了綠頭蠅,臥在了大廚身上。


    它不停地舔著大廚滿是血跡的麵龐,期待著大廚像往常一樣,笑罵一句,將它從身上趕下去。


    可白貓等不到了。


    確認了大廚再無可能醒來後,白貓用爪子開始刨坑。


    四隻爪子刨得血肉模糊,白貓給大廚立了一座無名墳包。


    在墳包前臥了三天三夜,白貓再次一步三回頭,竄進了山林中。


    細雨盯著畫麵中白貓消失的地方,心中一動。


    白貓?白貓!


    難道這隻白貓,是苗嫵姐姐?


    疑似苗姐姐的白貓,也不過一閃而逝。


    戰亂仍在頻起。


    每隔二三百年,便會亂上一回。


    中秋之夜在長日醉的那場談話,終於再次清晰起來。


    ——“幽州兵敗,幽州亂了。並州薛家人死後,薛家軍也反了。”


    ——“薛家軍殺了朝廷使臣,和澠州軍打了起來。”


    ——“如今,並州、滁州、澠州、邰州……都相繼亂了起來。”


    ——“這天下,又要亂了。”


    苗嫵的聲音言猶在耳,可當時她初次聽到的時候,左耳入右耳出,並沒有當一回事。


    如今在畫卷中看到了戰亂起,百姓苦的真實畫麵後,苗嫵說的那幾句話,才沉重起來。


    細雨一時無言。


    畫卷的最後,是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


    雷聲轟隆震天,似要把天震破。


    閃電撕裂長空——等等,不是閃電,不是閃電撕裂長空,而是夜幕真的被撕開了一道縫隙。


    細雨震驚地盯著畫卷看。


    從縫隙中,冒出了濃濃黑氣。


    先伸出了一隻爪子,爪子上握著一粒滾圓的妖丹。


    轟隆!


    一聲巨響!


    一道驚雷劈在爪子上,恰好劈中妖丹。


    妖丹被雷劈成兩半,一半大,一半小。


    爪子被雷劈中後並沒有縮回去,而是繼續鑽出一個白首赤足,形似猿猴的怪獸。


    上古妖獸?


    細雨吃驚地看著曾被靈緣道人扔到時空縫隙裏的上古妖獸,有一隻妖獸過了這麽多年,竟然重新撕開了時空裂縫,重歸此界。


    隻不過,扔過去的是實體,溜回來的這隻……是虛影?


    虛影甫一鑽出,便如閃電般撲向被劈成兩半的妖丹。


    它捉到了一小半,而另一半略大點的妖丹,再次被驚雷劈中,飛向黑暗中。


    妖獸剛想追去,便被無數道驚雷劈得險些魂飛魄散。


    虛影一晃,遁入下方屋宇重重的道觀中,衝破最高的那間屋頂。


    屋中,一位慈眉善目,須發皆白的老道正在盤坐調息。


    屋頂乍裂,老道愕然抬眼,一道黑光沒入了他的眉心。


    “奪取肉身!”


    細雨驚叫起來。


    這上古妖獸,竟然也知道奪取肉身,以避天雷?


    果然,妖獸的虛影躲入老道體內後,屋外的驚雷聲勢漸小,不情不願地慢慢消散。


    屋中的老道臉上全是痛苦之色,細雨目露不忍。


    被妖獸奪取肉身,這老道此時定然十分難受,心似火煎,神似雷劈一般。


    房門突然被推開,門口站著一位身穿道袍的年輕道士。


    老道士聲嘶力竭,朝門口的道士說了句什麽,那門口的道士連門也沒入,轉身便跑。


    妖獸見狀,控製肉身上前,朝那飛奔而去的身影一指,一道黑霧從指尖發出,沒入前方身影。


    前方的道人腳步略微一滯,隨即再次咬牙飛奔。


    細雨看著他什麽也沒拿,飛奔出道觀,奔出山門,朝山下奔去。


    山門上,“正陽觀”三個大字,在夜色中依稀可辨。


    山林中,隱藏著一間破敗的山神廟。


    雨勢漸小,烏雲卻漸漸在山神廟上空聚攏。


    精疲力盡的年輕道士,跌跌撞撞闖入山林。


    待看到前方的破敗山神廟,年輕道士精神一震,朝山神廟奔去。


    在他跨進山神廟的那一瞬間,無數道驚雷齊齊落下,每一道都打在了破山神廟的主殿屋頂。


    殘破的屋頂,頃刻間化為烏有。


    一個小小的嬰孩,在漫天雷光中漸漸顯形。


    半粒妖丹劃破夜幕,落入山神廟,沒入嬰孩體內。


    年輕的道人彎著腰,扶著山神廟破敗的大門,急速喘著氣。


    這個年輕道人是誰?


    她要看!


    她要看!!


    快給她看!!!


    一道霹靂劃破天際,將黑夜照得亮如白晝。


    年輕道人驚愕的麵龐,出現在畫卷中。


    細雨更是難掩驚愕。


    師……師父???


    唰地一下,她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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