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隻單純的小鵝妖。


    苗嫵神色不動,下巴微微一揚,半空中那團白色妖氣,裹著地蟲朝草屋飄了過去。


    見大白揚著腦袋,傻愣愣地盯著她看,苗嫵低頭,朝大白微微一笑。


    “大白,你還不跟上去?”


    疑惑的大白:“嘎?”


    蟲子送過去,讓餓壞的細雨吃就行了,它為何要跟過去?


    “你為了細雨不餓肚子,冒著風雪嚴寒,在凍得僵硬的土地刨坑三尺,這份辛苦……總得讓細雨知曉。”


    “嘎!”


    大白恍然大悟。


    苗掌櫃說的對呀!


    它挖這幾條地蟲,可費了它老鼻子勁,掘土掘得嘴都要斷了。


    這份辛苦,細雨得知道!


    “嘎!”


    大白歡快地揮動翅膀,朝草屋飛去。


    小紙一直呈呆滯狀態。


    苗嫵瞄了它一眼,晃晃手。


    “小紙?”


    小紙如夢初醒,它結結巴巴,“苗,苗掌櫃,那……那些蟲……那些蟲……”


    那些蟲是大白捉給細雨吃的?


    苗嫵悄悄“噓”了一聲,示意小紙靜觀其變。


    小紙秒懂。


    “啪”的一聲,一黑一黃兩隻小紙手上下交疊,緊緊捂住嘴。


    捂住嘴,不耽誤小紙繼續瞎琢磨。


    大白,真是隻傻鵝!它到底怎麽想的?


    給細雨刨蟲?


    它什麽時候見過細雨吃蟲子?


    好心辦壞事!典型的好心辦壞事!


    那隻傻鵝,還傻不愣登追去草屋,難道還想讓細雨記它“雪中刨蟲”的情份?


    細雨才不是那種人。


    大白慘了!


    越琢磨越好笑,小紙捂著嘴垂著腦袋,單薄的身子抖得像篩糠。


    苗嫵本來沒那麽想笑,但看到小紙這副模樣,她被小紙逗笑了。


    真是……太有趣了。


    小道士有趣,小道士養得鵝和紙靈,也有趣極了。


    ***********************


    草屋裏,細雨正在沉思,忽覺餘光中有一團白色妖氣在晃動。


    她不經意地一瞥眼。


    嗯。


    嗯?


    細雨刷地又轉過頭。


    離她腦袋不遠,確實飄著一團白色妖氣——苗姐姐的妖氣,細雨一眼就認出來了。


    可,誰來告訴她,為何這團妖氣裏,裹著幾條蟲?


    細雨嫌惡地朝後躲了躲。


    這幾條蟲明顯剛從泥裏扒出來,身上全是黑色的泥土,在白色妖氣裏扭來扭去——這幾條蟲還是活的?!


    苗姐姐到底在搞什麽鬼?


    “嘎!”


    一道響亮又歡快的鵝叫,從屋外傳了進來。


    下一瞬,大白就揮著翅膀,從敞開的窗戶飛進屋裏,落在地板上。


    原地轉了一圈,大白站穩了。


    “嘎嘎,嘎嘎!”


    一對黑豆眼,亮晶晶的望向細雨。


    大白一邊叫,一隻翅膀還張開,指向半空中飄著的那團白色妖氣。


    細雨氣不打一處來。


    好哇,這些蟲果然就是大白弄出來的!


    還真是長本事了,大冬天也讓它刨出來了這些蟲。


    細雨一拍桌,桌上木碗木盆再次晃了晃。


    “大白,出雲觀的規矩,你都忘了不成?”


    竟然敢把蟲子帶進屋?


    純純找揍!


    大白呆住。


    細雨的反應,與它想象中的不一樣啊。


    她難道不應該是很感動嗎?


    可她,她竟然還罵它?


    大白好委屈。


    不把蟲子帶回來,怎麽給她吃?


    要不是看她餓成那鬼樣,它才不會在大雪天,冒著風雪嚴寒刨凍土,給她刨出最肥嫩的蟲子吃!——苗掌櫃說的那幾個詞,真是太好了,深入鵝心。


    細雨……哼,細雨一點都不懂它!


    委屈的大白,朝細雨又“嘎”了一聲。


    細雨一瞪眼。


    “嘎什麽嘎?嘎什麽嘎?罵你還罵錯了?”


    “誰讓你把這些蟲帶到屋裏的?趕緊弄出去!”


    死大白,還敢委屈?


    離開出雲觀才多久,它就把出雲觀的規矩給忘了?簡直不可饒恕!


    出雲觀的規矩,說起來很簡單。


    出雲觀的大白是隻普通家鵝,鵝喜歡吃蟲子,大白當然也喜歡。


    細雨倒也不禁止大白吃蟲。


    它能自己刨食,把自己喂飽,還省了她不少事。


    不過,一開始,大白老是把蟲叼回出雲觀裏吃。


    它又不是很細心的鵝,逮回來的蟲子,稍不注意,就有從它嘴邊逃掉的。


    逃掉後,這些蟲子,就藏在了出雲觀的角角落落。


    小紙呢,每日都要灑掃庭院。


    不得不說,小紙是個很負責的小紙靈,灑掃庭院做得很認真。


    角角落落,它都不放過。


    所以,時不時就能看到小紙突然一扔掃帚,噠噠噠開始滿院亂竄——那時候的小紙還不會說話,倒是不用聽它細聲細氣喊救命。


    不用說,小紙被大白捉回來的蟲子嚇到了。


    出雲觀的蟲,也會欺軟怕硬。


    明明是大白把它們捉回來的,卻隻會追著小紙嚇唬。


    就小紙那小身板,某些蟲對它來說,就是龐然大物。


    更甚於某一日,師父在他的屋裏發現了一隻蟲……從此以後,出雲觀就多了一條規矩,大白的蟲,隻能在觀外吃完才能回來。


    不許帶回觀裏,更不許帶進屋!


    違者,揍!


    細雨嘿嘿兩聲,兩隻手握成拳,互捶兩下。


    大白預感到不妙,朝後退去。


    “嘎,嘎,嘎嘎嘎——”


    它急促地叫起來。


    細雨,細雨怎麽沒明白它的意思呀?


    這些蟲不是它自己要吃的!


    是它千辛萬苦,從堅硬的泥土裏刨出來,給細雨吃的呀!


    “嘎嘎,嘎嘎嘎——”


    細雨平時不是猜它意思,猜得挺準的?


    今天怎麽不靈了?


    大白急得不行,翅膀指指飄著的那團“蟲”,又指指細雨。


    指指細雨,再指指那團“蟲。”


    “撲通”一聲,大白倒在地上,翅膀捂在肚腹,整隻鵝縮成一團。


    剛站起來的細雨,皺著眉,看著大白表演。


    大白這副鬼樣子,怎麽像她剛進屋,餓得縮成一團的模樣?


    大白難道……在模仿她?


    “你這是在模仿我?”細雨問。


    躺在地板上,蔫頭耷腦的大白頓時支起腦袋,一對黑豆眼,亮晶晶地盯著細雨。


    “嘎!”


    還真是她?


    細雨眯起眼。


    她看看蟲,再看看躺在地上模仿她的大白,靈光一閃,她全明白了!


    “這些蟲,你是為我準備的?”細雨陰森森開口。


    “嘎!”大白激動了。


    細雨終於明白它的好意了,不容易,真是不容易。


    這些蟲,就是它特意為她準備的!


    聽到那聲嘎,細雨暗暗磨牙。


    好哇,她竟然猜對了!


    死大白,這是拿她當鵝了?


    她好端端的人不當,她為什麽要當一隻鵝?


    她什麽時候喜歡吃蟲了?


    握緊雙拳,細雨朝大白撲了過去。


    死大白,挨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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