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眼遠處熱烈交談的濱田幸之助等人,裘赴又將視線移到舞台上,台上一群穿著豔麗和服的藝伎正在《櫻花》伴奏下,跳著日本傳統舞蹈。


    舞池中央,孫德等偽大道政府官員正各自摟緊穿著旗袍的舞女們盡情起舞,而邊緣處的鬆村橫一四人雖然也是同樣享樂,但仔細看去他們的動作略顯僵硬。


    “今晚形勢不對,此地不易多留,趁早離去為好”


    再次掃了兩眼一旁幾個喝酒談笑的憲兵軍官,裘赴站起身拂了下衣領,剛準備去和右側休息區的濱田幸之助悄悄打個招呼。


    “嗬嗬,裘君,原來你躲在這兒啊,濱田君和井口君一直在找你呢。”


    纏綿音樂中傳來三島崎雄笑聲,跳耀的炫彩燈光下,他和淺野平太的身形如同鬼影一般閃出。


    “淺野社長,三島大佐......兩位來找裘某做什麽,該去好好陪鬆川副官才對吧。嘿嗬!”


    裘赴重新坐回中間座位,望著坐到桌邊左右的淺野平太和三島崎雄。


    三島崎雄將酒杯放到桌上,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眼睛卻盯著舞台上:“鬆川君還有事......裘君,今後會有機會再見麵的,我相信你們也能成為好朋友!”


    淺野平太卻是坐姿放鬆,臉上掛著淡淡微笑,輕輕搖晃著酒杯裏的冰塊。


    之後整整一分鍾,兩人一邊飲著香檳,一邊津津自得地欣賞舞台上藝伎歌舞。裘赴立刻打消了想再次詢問關於鬆川直樹的情況,也慢慢翹起了二郎腿,手指也在桌麵上輕輕不斷敲動。


    連續兩個日本傳統藝伎舞蹈後,接著又是一個藝伎彈唱,裘赴看著竟突然打起了嗬欠。三島崎雄和淺野平太仍然隨著舞台上的藝伎幽然歌聲,輕輕用手掌打著拍子,並且節奏完全與歌聲相符!


    揉了下眼皮的裘赴輕輕伸了個懶腰:“噢......淺野社長......三島大佐......非常抱歉,實在撐不住啊,兩位繼續欣賞,裘某先告......”


    淺野平太端起酒杯喝了口香檳,三島崎雄側過頭,打著拍子的手掌隨即停下:“裘君如果現在就離開,將來或許會後悔!”


    屁股剛離開椅子一半,裘赴聽到立刻重新坐回:“三島大佐,您的意思,接下來還有更精彩的節目?!”


    淺野平太側過頭,眼裏透出促狹與怪異:“人的一生極其短暫,所以人生在世,盡量不要給自己留下什麽遺憾。”


    頓了下,裘赴一口氣喝光杯中香檳,朝旁邊揮了下手:“淺野社長說得好,人生就不該有遺憾,裘某先不走了!來這邊,再加點香檳!”


    一名侍者過來準備拿過桌上幾個酒杯,淺野平太突然輕輕一擺手:“等一等!裘君,今晚這麽好的日子,光喝香檳沒什麽意思吧。”


    幾乎同時,三島崎雄迅速回道:“哦,淺野社長想喝點烈酒?好啊,鄙人雖然很少喝,但今晚也願意奉陪。”


    笑了一下,淺野平太朝那名身子略微前傾的侍者曼聲道:“把我存在這裏的一瓶洋酒拿過來,今晚我也舍命陪好麵前二位君子!”


    裘赴稍微側頭瞟了眼向樓梯處走去的侍者,然後回過身嘻笑道:“嘿嗬,淺野社長,我算什麽君子,三島大佐的氣度神韻才叫真正的君子之風,假如他要生在中國戰國時期,隻怕不遜於秦之李呂二臣!”


    三島崎雄立刻擺手,但笑容裏卻隱隱透出一絲陰冷:“裘君言過了,三島怎能當得起如此誇獎!倒是裘君的氣度神韻,倘若要在貴國戰國時期,恐怕秦之蘇張二士也不如裘君!”


    淺野平太溫和地笑了,卻讓裘赴頓時仿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嗬嗬嗬,裘君和三島君,在鄙人看來二位都頗有君子之風。不過,鄙人的洋酒還沒上,兩位好像都有點醉了,等會兒要是再喝了洋酒,你們隻怕都走不動路。”


    三島崎雄眉頭微挑一下,立刻眯起眼睛:“淺野社長,三島酒量雖一般,但目前還沒有醉。裘君,我看你好像有幾分醉意!”


    裘赴連晃了幾下腦袋:“嘿嗬嘿嗬,三島大佐,裘某算不上喝酒的高手,但也不是那麽容易醉,兩位看啊,我哪裏醉了?裘某哪裏醉了?!”


    與三島崎雄交換下眼色,淺野平太幹笑了幾聲:“二位醉沒醉,鄙人暫時沒看出來,可是鄙人卻知道你們剛剛說了一些醉話,嗬嗬嗬嗬。”


    臉上立刻露出一絲疑惑,裘赴卻又馬上轉化為不以為然:“哎,淺野社長,既然是酒話嘛,那就當不得真,當不得真啊,嘿嘿!三島大佐,您覺得如何?”


    三島崎雄輕哼了一聲,但笑容始終不改:“是啊,酒話就當不得真......至少大多數時侯是這樣......”


    此時侍者拿來一瓶標有hennessy的洋酒擺在桌麵,並用一個羊頭狀起瓶器將瓶塞打開,頓時一股帶著葡萄味的酒香先是飄入眾人鼻間,又像是闖入心房。


    收好開瓶器的侍者按照各人要求,給裘赴和三島崎雄的杯中倒滿三分之二,給淺野平太卻隻倒滿三分之一,然後朝三人施禮後轉身離開。


    由裘赴帶頭端杯,另二人稍微側身與裘赴輕輕端杯,然後三人一同將杯中酒飲下。


    連喝了兩杯,裘赴用衣袖輕輕一捋唇邊的酒漬,慢慢閉上眼睛:“味道醇和,帶著果香和花香,入口回味綿長....產自幹邑地區的xo,白蘭地的絕對上品!淺野社長,裘某猜得對嗎?”


    淺野平太輕輕點了下頭,眼裏露出一絲賞識:“裘君果然不凡,除了搞情報是個好手,對酒也這麽內行!”


    三島崎雄臉上也略微詫異:“鄙人也沒有想到,真應了貴國一句話,能者無所不能!”


    裘赴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嘻笑著再次搖頭:“嘿嗬,淺野社長,三島大佐,你們倆就別誇我了。裘某之所以一喝就清楚這酒來曆,是因為曾經在滿洲喝過同樣的酒!”


    “如果裘某沒有認錯,這瓶還是屬於軒尼詩家族繼1872年發到中國第一批xo後的珍藏版,總共隻有十瓶!真沒想到,淺野社長竟然擁有一瓶,!”


    將酒杯輕輕放下,三島崎雄饒有興趣地問道:“哦,裘君,你又是從何得知這一瓶就是1872年後的珍藏版?”


    臉色有些泛紅的裘赴,用修長手指點了下桌麵的酒瓶:“瓶口比一般酒瓶要粗,瓶身也更寬,還有金色羊頭開瓶器,再加上酒液是少見的琥珀色,除了1872年後的那一款珍藏版xo,沒有任何一款xo有這些特點!”


    “記得裘某是民國二十......二十四年在清田社長家裏喝到的,據說是他的一位曾在北方任領事館武官的朋友所送。不是裘某誇大其詞,整個滿洲僅此一瓶,就連關東憲兵隊本部的岡村司令官閣下都沒有!”


    “裘某倘若所料不錯,諾大的上海灘隻有淺野社長僅此一瓶,嘿嗬!所以說,淺野社長才真叫不凡!”


    輕咳一聲,淺野平太麵色仍然平靜:“這是朋友送的,如果不是裘君解述,鄙人還不知此酒竟如此珍貴!”


    “三島君,裘君,我們還是看節目,最精彩的一幕將要開始。”


    半靠在椅背,裘赴嘻笑得揮動手臂:“所謂烈酒不過如此,還是滿洲的燒刀子老白幹喝得有勁。媽了個巴子,還得燒刀子和老白幹有勁!”


    重重地哼了一聲,三島崎雄放下手裏喝了幾口的酒杯:“裘君,你是不是真的醉了?!”


    淺野平太輕輕擺了下手:“三島君,我看裘君似醉非醉似醒非醒,你就不必在意了。別吵,節目馬上開始!”


    諂笑地朝三島崎雄舉起雙手抱拳揮了下,裘赴稍稍坐正哼著不知名的小調盯住舞台。


    舞台上幕牆再次移開,走出八名身穿不同顏色旗袍的舞伎,接著一名光彩照人的年輕歌女出現,裘赴定晴一看,覺得有種似曾相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隻依靠著殘香 想念著消逝的日子


    我很軟弱 在枯萎之前隻能哭泣


    回去的地點不同 傘卻隻有一把


    我不想被淋濕 於是說了再見


    從被紫陽花妝點著的街道拐角


    到你的房間那僅有的距離 那段距離已經很遙遠了......


    歌女清亮又略帶幾分幽怨的歌聲,讓舞伎們美妙的中國傳統舞蹈都相形見絀,連裘赴都漸漸收起笑臉。


    三島崎雄瞟了眼臉色愈發深沉的裘赴,又與淺野平太瞬間交換一下眼色,後者悄悄做了個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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