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四十平方的房間,一張不到兩米的方桌,吊著一盞昏黃的老式吊燈,桌後的三個男人緊盯著對麵坐的一個青年女子,青年女子雙手放在膝蓋上,手指在微微抽搐!


    坐在左側的高陸坐姿輕鬆神態自如,雙目如霧!


    中間的森口信平坐姿標準表情嚴肅,雙目如火!


    右側的川本誠修坐姿正式麵色陰沉,雙目如冰!


    施冰小心地讓視線依次掃過三人,將手從膝蓋上拿下,但手背卻不由自主地互相按壓。


    川本誠修眉尖微挑,嘴角露出一絲得意微笑,森口信平瞥了一眼仍然沉默不言,雙手緊緊抱在懷中的高陸發出一聲輕輕喘息,不露痕跡地微微點了下頭!


    又過了兩分鍾,當施冰連續兩次輕咬嘴唇後,森口信平突然冷聲問道:“說出你的姓名、年齡、籍貫,職業,住址及因何被閘北憲兵隊扣押?!”


    “我提醒一下小姐,你要想好了再回答,因為如果讓皇軍發現你在說謊,你就會受到非常嚴厲的懲罰!別說你一名女子,就是一個男人,也無法承受那樣的懲罰!好了,話就說到這裏。開始!!”


    施冰一捋額前散落長發,曼聲回道:“是,小女子一定說真話!回太君的話,小女子姓施名冰,今年二十二歲,江蘇太倉嶽王鄉人,住在施高塔公寓,做過陪舞和按摩女郎。昨天下午被帶到這裏,太君懷疑小女子私通反日分子!”


    “不過,小女子已經幡然悔悟,昨天晚上向一名太君供出......”


    施冰隨後搶著說出的一句話還沒說完,森口信平側頭使了個眼色,川本誠修冷笑著打斷:“停!施小姐,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了,就不需要你再重複。但接下來,請施小姐回答以下幾個問題,請仔細聽好了!”


    “第一個問題,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悔悟,理由是什麽?”


    “第二個問題,你前往北四川路的新祥裏,目的是什麽?”


    “第三個問題,你前往新祥裏與人接頭或是做別的,為什麽要選擇在離皇軍戒嚴時間最近的下午十六時左右?!”


    高陸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盯對麵衣衫些許不整的施冰,目光也變得愈加深邃!


    算來算去,竟然沒有算到森口信平會帶上川本誠修,因為川本誠修和森口信平關係一般,更不是其心腹!


    也許外人不清楚,尤華斌作為一個中國人,本來應該是被森口信平當成一條狗使喚,卻反而成了其心腹!


    當然,這一切絕不是森口信平本意,而是他聽從三島崎雄的建議,準確地講算是間接指令!


    在虹口憲兵隊裏的日本憲佐們,川本誠修絕對是自己最不願意打交道的人,也是公認智商最高的人!


    三島崎雄私下以玩笑口吻講過,如果森口信平一旦上調,下一任憲佐隊隊長十有八九就是川本誠修。


    不過後麵還加了一句,一切都是在沒有外力的影響下!


    因為目前日軍野戰部隊裏的職務升遷,其中也包括日本憲兵隊,有一個重要因素。


    升職者必須是不信奉皇道派思想的軍官,否則......那就隻能繼續等待,看著不如你的同僚爬到頭上去!


    進入虹口憲兵隊後,自己經常慶幸憲佐隊隊長不是川本誠修,可現在呢......


    隻能希望冰妹記住自己在施高塔公寓教的步驟!


    希望冰妹能頂住這次巨大的壓力,闖過這一大關!


    垂頭思忖後,施冰又調整了一下坐姿,才繼續說道:“回太君的話,小女子在被派到虹口來就開始後悔,但真正下決心,還是在被太君帶到這裏來的那天,也就是昨天下午......是晚上。昨天晚上才徹底想明白!”


    “我去新祥裏就是為了和五哥......是和張誤商量一件事,也就是算太君講的接頭吧,反正小女子也不明白啥叫接頭!”


    “昨天下午去新祥裏與五......張誤商量事,就是怕上午小女子一人出門太打眼,而且昨天小女子心裏也很矛盾,所以才改在下午四點至五點之間;就想著在太君戒嚴前打一個時間差,如果實在趕不回去就在附近找家旅館住下。”


    “太君,小女子說得你還滿意嗎......但小女子敢發誓,絕對是真話,要是說一句假話,就......”


    飛快瞟了眼微微點頭的森口信平,川本誠修伸出手掌朝下一壓,冰冷的目光狠狠掃向對麵:“停!施小姐,你是從哪天潛伏到虹口的?請說具體時間,不然我會認為你在撒謊,並且前麵的話也全不可信!”


    施冰小心地將對著高陸的視線轉移,臉上露出一絲諂笑:“嗬......嗬......太君您盡管放一百個心,不,放二百個心啦,小女子絕對沒有一句假話!您問我是啥時侯到虹口的,這個......一時想不起來......讓小女子好好想想啦。”


    “嗯......嗯......想起來啦!回太君話,小女子是在民國二十六年......五月份就從東新橋來到虹口,當時是我們堂......黑虎堂的軍師親自給我下令,他還說今後會有人找我,如果沒有人找我,就一直待在虹口,還不準暴露身份!”


    “太君,這個回答,您老人家可滿意啊?不過,太君,您放心,小女子說話向來......”


    森口信平少見地搖頭一笑,高陸也一臉無奈地苦笑,川本誠修忍不住咳了一聲,猛地一揮手掌:“停!施小姐,黑虎堂的軍師叫什麽名字?黑虎堂的頭頭叫什麽名字?黑虎堂的老巢和安全房都在什麽地方?”


    “施小姐,如果你真的是悔悟了,說出這些情況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如果你不是,嘿嘿......開始!”


    先前回答問題總是遲緩拖延的施冰,一反常態地脫口而出:“誒,太君,這個您可是問對人啦!回太君話,黑虎堂軍師姓賀,叫賀之林,聽口音像浦東那邊。黑虎堂舵主名字不知道,就知道江湖上都稱他寶根!”


    “黑虎堂總堂有好幾個地方,好像有一個在東新橋......還有一個在靜安寺......其他的我真不知道啦!反正黑虎堂的總堂經常變換位置,神神秘秘的,隻有軍師賀之林和舵主寶根清楚,就連黑虎堂的幾個香主和堂主都不知道啦。”


    “誒,太君,安全房是啥地方?小女子實在聽不懂,請您老人家指點指點!”


    川本誠修喘息聲稍為加重,但語氣還是很平緩:“施小姐,安全房是特工專用術語,換句話講就是黑虎堂用來聯絡的地方,都在哪裏?你來告訴我們!”


    高陸用輕咳掩飾著強忍住笑意,讓川本誠修稍一側頭橫了一眼,森口信平也重重地咳了一聲。


    施冰咬著嘴唇想了想,立刻臉上笑容似花:“嗯......嗨。我想起來啦,想起來啦,在鄭家木橋那一塊,有一個地方和太君您說的挺像,嗯,是挺像!”


    “嗬,太君,這個回答您老人家滿意嗎?太君您放心,小女子知道啥就說啥,一定讓太君們把黑虎堂給......”


    “噗哧......嗬嗬......咳......咳”


    “高隊附,請注意場合。”


    隨著一聲頗為刺耳的嘻笑,室內陰鬱凝重的氣氛頓時被打破,森口信平側過頭朝著下意識掩住口鼻的高陸低喝,但高陸的眼裏卻殘存著一絲笑意。


    “施小姐,黑虎堂派你到虹口潛伏這麽久,最終的目的是什麽?”


    “回太君話,他們的目的就是讓我找機會配合其他人,幹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


    “哦?施小姐,請你說詳細點,到底是一件什麽事?”


    “讓小女子躲在虹口,找個恰當機會刺殺一名太君的大官。我昨天得到的消息是,要刺殺一個啥憲兵司令!”


    “什麽?!”


    “啊......是啊,好像那個司令有個外號,叫啥屠夫吧......嗯,對就叫啥屠夫!”


    同樣瞪了一眼高陸的川本誠修繼續發問,施冰回答仍然從容,但在高陸看來,她的小聰明用錯了地方。


    施冰也許不明白,她最後一句話將刺殺三島崎雄改為三浦三郎,將會給自身或朋友帶來多大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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