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三從當鋪老板手裏接過來一張銀票,雖然認不得幾個上麵的大字,但“一百兩”他還是認識的,忍不住嘿嘿一笑,興奮地將銀票揣進懷裏兜著。


    這幾天,方小三的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滋潤,他每頓已經不吃普通魚肉了,而是鮑魚燕窩這些西北難得一見的珍品,吃得他整個人容光煥發,看著就帥氣了不少。


    正所謂,飽暖思淫欲,無論是天水還是周邊一些城鎮的青樓妓院,他是一天換一個,這才讓他真正體會到什麽叫人生,什麽叫享受,以前過的日子簡直是白活了。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那位謝二公子,他知道謝璞給他好處,是有求於他,而且絕不止讓他送幾套幹淨衣服這麽簡單。


    不過,他方小三可不傻,得到的貴重飾物,能拆分的他決不手軟,雖然很多東西拆分後價錢會大打折扣,但為了自己的小命,這點錢他還是舍得花的。


    用拆分後的貴重飾物到不同的當鋪出手,想必也不會有人懷疑吧。


    剛剛當了一百兩,方小三並沒有直接去青樓,而是要回山寨,他出來已經兩天,唯恐幫他看守山寨的兄弟們會抱怨,所以他隻有先回去,再用一些銀錢,找人替他看守,順便去見見他的財神爺!


    當方小三騎上一匹馬離開小鎮時,卻不知,城門口一個拐角處走出三人,其中一個擁有著絕色姿容的女子開口道。


    “就是他?”


    在她身旁,一個精明幹練的青年拱手道:“對,這小子自以為聰明,把二公子的腰帶與其他幾位失蹤的富商飾物拆分後,分別在附近城鎮當售,可卻傻到忽略了,這些當鋪十有八九都是英家的產業,所以屬下才能這麽快查出他的底細!”


    若是謝璞在此,定然會大驚失色,不過,他驚的不是這冷豔高傲的女子是他的老婆大人,而是老婆大人身旁的青年。


    許才高,在謝府隻是一個家丁,可如今,他的臉上哪還有半分作為下人的謙卑,反而顯得極為精明和幹練。


    “少夫人,要不要我現在去擒下他?”


    在澹台昭另一邊,也是一個謝璞認識的人,而且身份同樣是謝府家丁的楊茅。


    “稍安勿躁,不必急於出手,以免打草驚蛇,這一次,我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澹台昭輕聲吩咐,楊茅立刻躬身應諾,然後一貓腰,身形就像離弦的箭一樣,迅速閃進了大路旁的樹林中。


    待楊茅消失後,許才高笑道:“想不到二公子居然想到要利用貪婪的匪寇,換個方式通知給我們,我是越來越佩服二公子的機智了!”


    “機智?”


    澹台昭微微一笑,道:“我猜想相公他是怕在裏麵吃苦,才專門給予對方些許好處,希望能過的好一點吧。”


    雖然澹台昭話是這麽說,可許才高卻能看出她的言不由衷,少夫人臉上的笑容,可是如假包換的。


    “話又說回來,這群匪寇來勢洶洶,應該不是雍州那幾夥人分裂出來的,從他們短短時間內綁架了這麽多豪門富商,甚至還有二公子和幾位官宦子弟,看來他們的野心不小啊。”


    許才高若有所思地說道。


    澹台昭點點頭,這一次的事情她當然知道非同小可,六天前她與謝璞鬧了別扭,分開後就再也等不到他回來,那時候她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以相公現在的膽量,應該不敢違抗她的命令才是,何況是夜不歸宿,而且一去就是好幾天,這已經不是吃熊心豹子膽能解決的了。


    澹台昭一夜等不到焦急一夜,之後等到的居然是謝傅的來信,信中通知她,讓她看好謝璞,並且吩咐許才高他們悄悄調查富商失蹤的事情。


    當時她便猜到相公的失蹤很可能與公公信中說的歹人有關,而謝傅不利用雍州牧的身份去下達命令讓各城鎮的衙門出手,反而叫許才高他們暗中調查,這事情的背後,恐怕另有貓膩了。


    方小三興高采烈地回到山寨,在匪寇們的歡聲笑語中,走進了山洞。


    此時山洞裏的洞窟牢房中,人數已經從七人增加到了十一人,而且新來的四個人中,有兩個居然也是官宦子弟,還是認識謝璞的紈絝公子哥。


    “我說謝兄啊,你的辦法到底行不行啊,這都三天了,還是沒人來救我們啊。”


    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富商無奈地笑著說。


    包括他在內,其他人基本上都換上了普通人穿的粗布衣服,這些衣服讓他們感覺很不舒服,但總比沒有好。


    “李兄別急,你才被關了四天,就受不了啦?學學人家陸大商人,都快一個月了,住得越來越舒服,看樣子都想在這裏度過餘生了。”


    陸商一聽就不高興了,站起來說:“你以為我願意啊,與其整天愁眉苦臉,還不如好好享受,時間也會過得快一些。倒是你,我們的寶貝都給了你,你答應的人呢,怎麽還不出現?”


    “放心吧,本公子的計謀天下無敵,肯定很快就有人來救我們了。”


    謝璞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心裏其實也沒底,焦急地想:“哎呀,我的老婆大人啊,你快點來啊!雖然你的智商不如我,但這種小事難不倒你吧?英記商行這麽大,天水又是個小地方,昂貴的東西基本都經過他們的手,有英記在,調查起來應該不難吧?老婆,我相信你一定會來的,就是希望你別來得太晚,不然我可要被他們煩死了。”


    正想著,謝璞就看到方小三樂顛顛地走了進來。


    “幾位公子和大老爺們,這兩天過得還愜意吧,有啥需要的,盡管說哈。”


    當一個人在享受本不屬於他的榮華富貴時,那他的貪心就會越來越大。


    這時候,如果他能冷靜下來,舍棄這不勞而獲的好處,就會意識到這一切都是虛幻的,到頭來隻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所以啊,還是要保持現狀,學會收斂,轉行做些別的,這才是正道。


    可惜,看著諂媚的方小三,謝璞就知道這家夥已經完全咬住誘餌了,想再吐出來是不可能了。


    不過,拿魚竿的可不是他,而是澹台昭。


    這條魚到底釣不釣,可不是他說了算,得看澹台昭看透他的計謀沒有!


    心裏歎了口氣,謝璞臉上卻露出苦笑:“本來還想麻煩小哥幫忙換身衣服,再弄點酒水。可惜啊,我們現在身無分文,沒啥好東西能送給小哥了。這最後的玉戒也不值錢,小哥要是不嫌棄,就拿去玩吧。”


    方小三聽了一愣,其實他也知道,這些人身上的東西都被他搜刮得差不多了。


    雖然這幾天他過著皇帝般的生活,但總歸還是要結束的,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謝二公子啊,不瞞您說,我可太喜歡您了。”


    方小三這話說得,讓謝璞感覺像吃了隻蒼蠅一樣,他連忙擺手道:“別,我可沒那愛好。”


    “嘿嘿,謝二公子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把您當財神爺呢。現在財神爺有難,我雖然幫不上忙,但可以告訴你們,抓你們的人可不隻是為了錢這麽簡單!”


    謝璞早就猜到對方的目的不隻是錢,現在聽方小三這麽一說,他立刻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問道:“不是為了錢,那抓我們來幹啥?”


    “噓~”


    方小三輕輕鬆了口氣,東張西望了一下,確定沒人注意後,才壓低聲音道:“其實呀,咱們現在的頭兒,根本不是真正的寨主。就在兩個月前,咱們寨主和幾個小頭目都被一夥人給宰了。而現在這夥人,就是綁架你們的家夥。我們有幾個兄弟在和他們喝酒時,聽到他們酒後說起,他們的領頭人好像是什麽大遼遺孤!”


    “你說什……!”


    謝璞倒是沒被嚇到,一旁的李樂卻像被針紮了屁股似的,一下子蹦了起來。


    好在謝璞眼疾手快,伸手把他的嘴給捂住了。


    李樂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推開謝璞的手,道了聲歉,壓低聲音說:“這大遼都滅亡了一百多年了,居然還有遼室遺孤留下來,還抓了我們雍州這麽多富商,他們的圖謀肯定不小啊。我猜他們是想複國!”


    “複國?哪有那麽容易!他們人少財缺,就算拿下一個雍州,也撐不了多久就會被剿滅!”


    說話的是陸商,這會兒除了他,其他的富商們都圍了過來,在一旁仔細聽著。


    “也不是沒可能!”


    謝璞在這時說了一句驚人的話,他看著眾人看向自己的目光,輕聲道:“要是大周國泰民安,他們自然掀不起什麽風浪。可要是大周自己都難保呢!”


    “自身難保?這怎麽可能!雖然現在大周重文輕武,但畢竟坐擁九州兩百多年,內政不亂,坐守邊關的將士又都是名將之後。特別是咱們玉門關的守將‘澹台程’,有他們澹台家在,兩百年來,從大遼到大金,再到吐蕃諸國,前後來犯了幾次,沒有一次不是慘敗收場。現在更是聽到澹台家的旗號就退,澹台家的旗號在他們心裏已經成了閻王的旗號!”


    陸商說完,還不忘瞥了一眼謝璞,自從他從李樂那裏得知,這小子竟然就是雍州牧謝傅之子後,對謝璞那叫一個殷勤啊。


    謝家與澹台家聯姻的事,在雍州可是人盡皆知,那他這一頓馬屁,自然就拍對地方了!


    謝璞心裏暗暗叫苦,根本沒把陸商的馬屁當回事兒。


    他心裏想的是很多國家大事這些尋常百姓根本不知道,隻有等蒙古鐵騎一路殺過來的時候,他們才會知道什麽叫國破家亡。


    這恐怕就是封建社會的殘酷和無奈啊,為了不讓天下大亂,朝廷隻能封鎖消息,不到最後一刻是不會讓這些百姓知道的。


    到那時候,手無寸鐵的百姓們麵對的將會是蒙古大軍的金戈鐵馬!


    謝璞現在也隻能寄希望於那位素未謀麵的嶽父大人,真像陸商說的那樣,是一個讓外族聞風喪膽的猛將。


    可是,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大遼遺孤為什麽會對他們下手呢?難道真的隻是為了錢?


    謝璞覺得這絕對不可能,他們顯然是想趁著蒙古大軍入侵的機會,抓住這個時機,占領雍州,進而複興大遼。


    而他們這些雍州的官家富商們,就這麽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一場巨大的陰謀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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