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橋一鞭炮,路口一鞭炮,放過三四串鞭炮後,水嶺已經近在眼前。


    村人們早知今兒是容澤同星河灣的薛四娘成親的日子。


    老老少少,大大小小,都聚在村口,就等著一睹薛黃英肉搏野豬,掌扇親家的風采。


    鞭炮聲遙遙響起,村人們精神一震,凝神一看,果然,抬眼望過去,遠處一行人正往這裏走來。


    薛四娘要到了。


    半大孩子更是腳快,尋著鞭炮聲就跑了過去,不多會兒又氣喘籲籲折返回來。


    還不及問新娘子生的漂不漂亮,就聽帶頭的大孩子急道:“他們拿了鐵鍬,釘耙,扁擔,還有斧頭。”


    ”什麽!”眾人一聽登時急了,這竟不是薛四娘的迎親隊伍,是外村找來幹仗的。


    這可怎麽好。


    這會兒是春季,農田尚不缺水,近來也沒同附近村子因截水起紛爭啊!


    還是哪家打了小媳婦,人娘家氣不過,打上門來。


    問一圈,各人都搖搖頭,都說近來鄰居雖有抬杠拌嘴,還沒動過手。


    “別猜來猜去了,先把孩子們都趕回家,我悄悄去看看!”陳葦生站了出來,眉目凝重。


    “成,那你小心點,發現不對就趕緊回來!”眾人叮囑一句,忙把孩子都罵回家去。


    約摸半盞茶時間,眾人就見這一行人的身影越發的清晰,果然個個扛著農具,都是五大三粗的壯漢,瞧著就不好惹。


    就在眾人打算奔回來拿家夥防禦時,一道極高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大家莫慌,是星河灣的新娘子過來迎親了!”


    “???”


    什麽,帶著這些家夥來迎親!


    不知道,還以為砸場子呢,眾人心裏舒一口氣同時,都不禁有些埋怨。


    “他們這哪是迎親,瞧這陣仗,分明是要給咱們個下馬威!”人群外不知誰說了一句,村人們頓時深以為然,原本的不快又添三分,臉上都浮起薄怒。


    季氏瞅著人群有些激憤的模樣,嘴裏不禁浮上一抹笑,她兒的院試結果出來了,同去年一樣,榜上無名。


    定是同薛家的親事退的太晚,這死丫頭片子果然晦氣的很,這都防不住,千防萬防,到底還是克了她兒淩清。


    想到兒子消沉的模樣,她一時對薛黃英更是厭惡。


    原本指望馮氏那沒腦子的攪和這場婚事,最好喜事便喪事,那晦氣精一身蠻力,說不準一個失手,馮氏的腦袋也同那野豬一樣,最好也來個開瓢。


    把她兒克的這般慘,這喪門星從此也別想順當過日子。


    眼看著迎親隊伍越走越近,她眸底陰沉,又狠盯一眼薛黃英等人。


    不想薛黃英瞅見自己,轉身就往家裏退去,剛走兩步,就見柴垛處躲藏著的馮氏。


    她腳步一頓,不經意道:“四娘這丫頭一向掐尖要強,這麽個陣仗來,定然不止要接走容澤,怕是連房子一並帶走,這容氏一族的產業,往後就便宜了薛家嘍!”


    馮氏一聽,頓時怒火中燒,就要衝出去,忽地,胳膊被緊緊拉住。


    回頭一看,竟是柳氏。


    她怒目圓睜,原本刻薄的臉更顯出十分的陰狠。


    柳氏心裏一顫,手上更緊,在馮氏破口大罵前,忙低聲道:娘別信她的,那房子又不是桌子板凳,人一搬就走,娘想要那房子,咱們慢慢謀劃,那房子就在村裏,不行咱們請族長說和,讓他出麵勸說容澤,他老人家一向公正,必不會偏心倒插門的後輩!”


    說完,她又睨一眼氣急敗壞的季氏,揚聲道:“娘可莫要被周娘子當了刀,人家既沒了媳婦,兒子又落了榜,心裏正不甘呢,她前兒就來家挑唆你今日鬧事,今兒薛家又是鐵鍬,又是釘耙的,娘若真被傷個好歹,她可不會為娘出頭!”


    柳氏聲音脆亮,三人原本就在人群外,她又是故意的,所以村人們聽的是一清二楚。


    容德倆公婆想要容澤的房屋這事他們都知道,容家沒了人,容澤又當了上門女婿,雖說容德倆公婆的做派眾人都有些不齒,然這和絕戶死後,田地房屋歸侄子並無不同。


    所以村人們不齒歸不齒,雖覺得有些不厚道,然不關他們的事,也不會多嘴什麽。


    這會兒聽到這裏麵竟還有周家的事兒,一時都有些詫異,沒想到季氏平日一副端莊做派,往日最是看不上他們東家長西家短的嚼舌。


    沒想到到頭來,這人竟比自己等人還要不堪。


    至少,他們隻是嘴巴碎了些,從不在背後挑唆事端。


    果然,讀書人家就是不一樣。


    瞅這借刀殺人玩的那叫一個溜!


    季氏被盯的渾身不自在,仿若被扒了衣裳丟在人堆裏,她麵皮漲紅,眼睛狠狠盯著柳氏,仿佛淬著毒。


    又是一串鞭炮聲,見薛黃英等人已經要到村口,撂下一句:“不知所謂!”人就灰溜溜離去。


    “嗬嗬,這老娘們往日一副誰都看不上的模樣,我呸,竟然是這麽個德行!”


    “怪不得人說薄情薄義讀書人,這還沒讀出個名堂呢,就嫌棄薛四娘配不上她家,退了婚還挑唆生事,真是好體麵!”


    “容德家的,快些回去吧,你也長長心,莫要被人當了槍使,真惹禍挨了打,村裏人可不會給你討公道!”


    她們說這話,也不是為薛黃英打抱不平,實則是往日季氏門縫裏看人,張口體麵,閉口規矩,她們早就受夠了。


    如今能踩上一腳,口裏自然不會放過。


    馮氏一臉的懵,實在沒想到這段時間同自己頗說得來的季氏,竟是想讓自己為她衝鋒陷陣。


    她又氣又急,也不想再聽村裏人的譏諷,又見果然有一行五大三粗的漢子扛著鐵鍬釘耙走來。


    又見拿斧頭那個一臉輕浮之氣的壯年漢子,眼睛在人群裏搜尋,心裏一緊,忙順著柴垛溜之大吉。


    薛黃英等人走進村口,就見水嶺村人各個笑容滿麵,對自己一行人說著恭賀之語。


    有那熱心腸的,忙從前麵引路。


    婦人們有見過薛黃英的,對她今日的裝扮驚豔不已,轉而就明白為啥季氏挑事。


    這麽個漂亮姑娘原本該是自個的兒媳婦,如今花落別家,自己兒子一沒中榜,婚事還沒著落,可不得惱羞成怒嗎。


    恰在此時,陳葦生又解釋星河灣眾人迎親帶農具的原由。


    薛黃英款款笑道:“驚擾了眾位叔伯嬸娘,還請海涵。”


    眾人聽聞,忙笑道:“這是四娘體貼敬重容小子呢,咱們怎麽會生氣!”


    說笑間,村人們擁簇著迎親隊伍,一路往容澤家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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