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看繡工,這幅繡品精細度,實在讓人感歎。


    “繡的真好。”容澤忍不住讚歎。


    他也就這幾年才試著繡東西,繡出來花樣和圖案,完全和薛夏薑不能比。


    薛黃英可不知容澤已經把他自個和二姐比較了一番,且二姐完勝。


    聞言,薛黃英笑道:“二姐從會拿筷子就開始拿針,她繡了這麽十幾年,又肯用心,繡出來的繡品,自然是極好的。”


    容澤了然,也不氣餒,他拿起燈,轉而去了西屋,一陣輕微動靜後,手裏也托一件折疊整齊的類似枕套的東西走過來。


    “看看這副枕套,賣到繡坊,能值多少銀錢。”


    枕套展開,同樣是月白色的粗棉布,上麵卻是一叢脆竹。


    薛黃英不太會鑒賞這個,然她從小就見薛春櫻和薛夏薑穿針引線,隻看配色深淺的過渡,針法的運用,以及整體的流暢度,也能瞧出個好賴。


    “我說不上來,隻瞧著這叢翠竹,就讓人心生向往,恨不能在旁邊起一間屋舍,能對月溫書。”


    容澤聞言一怔,啞然失笑。


    他當日棄筆拿針,純屬無奈,心裏最想的,就是尋一寧靜所在,能臨月溫書。


    容澤瞧著薛黃英對那叢竹子愛不釋手的模樣,心裏軟的一塌糊塗。


    他實在是幸運,這麽漫長的人生路上。


    這個小女子不止是他的妻子,更能從一叢竹子上,窺見他心裏曾經的願景。


    隻是,娘不讓他繼續進學。


    不過,也無妨,進學與否,都是娘的安排,如今的日子才是他最想要的。


    在一座小院,與一人共四季,食三餐,寧靜終老。


    能這樣過一生,也很好。


    容澤把枕套放在薛黃英手上,聲音溫柔非常:“這是我去年冬日繡的,送給你。”


    薛黃英捧著枕套,眼裏滿是驚詫,繼續是驚喜,她撫著枕套,如同捧著一顆真心,眸底熠熠生輝。


    容澤見她毫不掩飾的歡喜,心裏也更開心,他輕咳兩聲,裝作不經意問:“我繡的不好,也就你看得上眼,若讓三姐瞅見,怕是也不值幾文。”


    “三姐做的是低入高出的買賣,啥好東西在她麵前,她都能挑出一籮筐缺點,她的話,不必上心。”


    說完,薛黃英狐疑盯著容澤,試探道:“你這副繡品,如果是三姐開價,至少也五六十文。”


    這是今兒第二個想找三姐探問繡品價格的了。


    前一個是鄭新城。


    眼前這個是眼睛晶亮的容澤。


    薛黃英拿不準容澤想做什麽,不過,管他做什麽,誇就對了。


    至少,容澤繡的這叢翠竹,比鄭新城那廝繡的折枝桃花優秀太多。


    她誇起來,毫無心虛,盡顯真誠。


    容澤果然很高興,吹燈睡下時,還一副矜持笑模樣。


    二日一早,倆人和往日一樣,照舊先把家裏的牲畜喂飽肚子,又留下一頓足夠它們食用的青草。


    飯也來不及吃,背上背簍,又繞到鎮上,割上一刀肉,買上一包飴糖,方匆匆趕去鄭水村。


    經過村口的時候,往日在樹下扯閑的老爺們和老娘們俱都一無所蹤。


    薛黃英和容澤對視一眼,俱輕舒一口氣,可算不用挨個打招呼了。


    離鄭家老宅越近,爭吵聲聽的越清楚。


    快走幾步,聲音愈發的清晰,裏麵仿佛有薛夏蟬的聲音,薛黃英心裏一凜,腳步越發的快。


    轉過彎,就見不遠處的鄭家老宅裏三層外三層,圍的都是人。


    怪道村口見不著一個人,原來都聚在這兒。


    “家裏給他倆修屋頂已然仁至義盡,大家夥評評理,都分家了,憑甚還從家裏搬家具陳設。”


    一道尖銳的女聲響起,伴隨她說話的聲音,還有她一邊說話,一邊拍巴掌的啪啪聲。


    這是沈氏在說話。


    薛黃英眸底陡然一厲,走到門外,就往裏衝。


    薛夏蟬氣的要死,她一早運過去一大車鍋碗瓢盆等日用品,等到搬西廂房裏的箱櫃桌椅時,沈氏跳出來,死活不讓動。


    “這些家具當日打來就是給我二姐和二姐夫用的,如今他二人又沒死,隻是挪了個地過日子,你憑甚不讓動。”


    薛夏蟬眉眼淩厲,恨恨瞪著沈氏,把目光落在屋簷下老神在在,隔岸觀火的諸氏身上。


    厲聲質問道:“雖說不聾不啞,不做家翁,隻伯娘這會兒裝聾作啞也不是時候,我且問伯娘一句,這些家具,當日是不是你和大伯,打給二姐夫新房用的。”


    諸氏見躲不掉,含糊道:“當日咱們是一家人,如今既已分家,就得重新算起。”


    薛夏蟬氣的窩火,看一眼諸氏身邊極力隱藏幸災樂禍的丁氏,眉眼更是冷如寒霜:“二嫂也是這麽認為嗎。”


    丁氏見薛夏蟬點她,心裏有些惱火,她隻是個看戲的,一點不想趟這攤渾水。


    她既要安安穩穩在老婆子手底下討生活,也不想得罪三房,還指著鄭新城兩口子幫扶她家鄭林讀書呢。


    且她也不信薛夏薑真的手廢到做不了繡活。


    這雙手以後還要為他兒的前程添磚加瓦,她委實不願得罪。


    丁氏權衡利弊,發現哪方她都得罪不起,遂支支吾吾道:“我是二嫂,家裏半點主都做不得,誰肯聽我的呢。”


    說完,遂低眉順眼,把頭垂的低低。


    “二嫂說的是,這個家既沒有聽你的,說不得過幾年你們二房分出去時,也是光身子出去,你們房裏的家具陳設,乃至於衣裳被褥,一樣都不能帶走。”


    薛黃英越過重重人群,擠進院中,眼神鋒銳,聲音凜冽。


    ”這……這……!”丁氏傻眼。


    “二嫂想想,今日我二姐二姐夫搬家連自己慣用的東西都帶不走,它日二嫂和二哥分家搬走,有我二姐二姐夫的舊例在前,你以為你的好大嫂,能讓你搬走什麽。”


    “隻消她來一句,當日三房分家,什麽都沒帶走,今兒讓你帶走,傳出去,豈不是說爹娘兩樣對待,二嫂,若這婦人來日這麽說,二嫂又該如何。”


    薛黃英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字字砸在丁氏心上。


    還別說,這真是沈氏這娘們能幹出來的事兒。


    倆人妯娌多年。


    丁氏絕對相信這娘們能幹出這缺德事兒。


    一瞬間,丁氏看著沈氏的眼神,滿是警惕和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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