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氣恨:“給,你屋裏的東西都給你成了吧!”


    這娘們竟拿分家威脅她,別說,家裏沒有老三不妨事,老二兩口子都是幹農活一把好手,這會子分家,收麥犁地可不得把她男人累死。


    沈氏再三權衡,不得不放棄那屋子裏的家具陳設。


    心裏對二房更是不滿,順著她方才的話,應下來不就完了,非得這會兒和她爭個子醜寅卯。


    攔著三房搬家具陳設,他們兩房過後把老三屋裏的東西一分,豈不妙!


    真是個蠢貨!


    沈氏話一出口,諸氏就心道一聲:“完了。”


    正落入薛家這死丫頭陷阱裏了。


    她抬頭去看薛黃英,果然,隻見這死丫頭笑意盈盈。


    薛黃英聽到想要的答案,在沈氏話音落下後,就上前一步,靜靜道:“同樣都是鄭家的兒孫,是親家大伯、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二哥二嫂分家能帶走家具陳設,我二姐二姐夫搬走自個屋裏的家具陳設,在情在理吧。”


    她聲音清脆,眸光沉沉,定定看著沈氏和諸氏,輕輕一勾嘴角,笑意未達眼底。


    沈氏一臉挫敗,跌坐地上。


    鬧了這半天,東西沒留下來,反倒還同二房離了心。


    她張張口,聲音嘶啞僵硬,極力辯解:“新家新氣象,我也是想著西廂房裏家具陳設破舊,來日小叔和弟妹重新打家具,有個好開始。”


    這話說的牽強,莊戶人家,三條腿的桌子,斷腿的板凳,修修補補都能湊合用,不婚不嫁又沒發橫財,沒誰舍得浪費銀錢打新家具。


    何況薛夏薑病重,鄭新城腿也斷了,錢要花在刀刃上,更是不可能重新打家具。


    村裏人神色微妙,一個個看著沈氏的眼神帶著別樣意味。


    好在她生個好兒子,這兒子以後很可能是個秀才,看在未來秀才的臉麵上,倒是沒人出言譏諷。


    然大家夥的眼神已經說明一切,


    沈氏再受不住,捂著頭,嚷著痛,急急回了房。


    諸氏沒想到沈氏這麽不中用,她瞪一眼丁氏,把門哐的一甩,也進了房裏。


    一場鬧劇結束,薛黃英等人忙請族長進西廂房歇息。


    族長見屋裏家具橫七豎八都不在原位,搖搖頭,不顧眾人挽留,拄著拐杖,慢悠悠出了院門。


    沒人攔在前麵,搬家就順利的多,更有同鄭新城相處不錯的漢子,主動從家裏拉來板車,幫著裝家具。


    大到木箱炕櫃衣櫃…


    小到馬紮板凳剪刀油燈……


    凡屋裏看得見,摸得著的,哪怕一把爛掃帚,都被薛黃英和薛夏蟬收拾出來,裝飯扯上,運到西屋。


    丁氏見一車車東西運出去,頭腦也從憤怒清醒過來。


    這會兒也明白,她這是被人挑唆著,當槍使了。


    不過也無妨,她今兒幫三房一把,來日她兒進學之事,求到三房頭上,也能順利些。


    且她也不是一點好處沒得。


    至少,等他們二房分家時,他們屋裏的一切東西,到時都能帶走。


    看來,在分家前,得想辦法多從公中掏錢,多給自家置辦些家私。


    丁氏想明白,也綻開笑容,進屋同鄭新城和薛夏薑說話。


    “咱們一個屋簷下生活這麽多年,一個鍋裏攪食,勺子還有碰到鏟子的時候,以往二嫂有不是的地方,小叔和弟妹莫要放在心上。”


    她抓住薛夏薑的手,笑的熱情刻意:“我往日滿心想親近薑娘你,但大嫂那個脾氣你也知道,心和針尖一樣,我但凡對你和顏悅色,她就要去婆婆麵前給我上眼藥,穿小鞋。”


    “現在好了,往後我去找你說話,你可不要不理我,老三腿腳不便,以後你們有啥刨啊挖啊的體力活,隻管使喚你們二哥。”


    薛夏薑眼睛迷蒙,十分不適應她現在的親熱。


    隻她向來性子軟,也不會說狠話。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薛夏薑知道她這個這個態度,怕是指著自己夫妻拿錢給鄭林讀書。


    隻丁氏沒挑明,她也不好說什麽,左右他們沒銀錢,到時若真說起這話,自己找個由頭拒絕了就是。


    薛夏薑心裏拿定主意不搭理她,當下也不多說什麽,隻輕輕嗯一聲。


    丁氏笑的更歡,心裏更是輕視不已。


    這也太好拿捏了些。


    也虧得好拿捏,往後自家兒子的束修可算有著落了。


    家具陳設一車車拉到村尾,卸在院裏。


    兩孔鍋灶已經放上一大一小兩口鐵鍋,然鐵鍋未開,這會兒連燒茶水都不能。


    薛黃英和容澤對幫忙的人誠懇道謝,又拎出拉來的長凳板凳馬紮,請人歇歇腳。


    幾個漢子知道他們還要歸置家具,布置陳設,忙都推拒告辭。


    送走來幫忙的漢子,幾人都累的不行。


    被褥最先鋪好,鄭新城靠在鋪蓋上,看著薛黃英等人一趟趟往屋裏搬箱櫃,笑容滿麵,滿口辛苦感謝。


    突地,他看向坐在炕尾理針線簍子的薛夏薑,道:“二嫂那些話你聽聽就好,不管她說啥,你可不要應承。”


    薛夏薑抿唇一笑,聲音輕柔:“我知,我心裏有數。”


    薛黃英正同容澤把方桌抬進來,聞言笑道:“若她拿鄭林的前程,問你借銀錢呢。”


    薛夏薑想了一想,道:“若她果然上門,我會在她剛垮門檻,就向她訴苦,同她借錢給夫君治腿,這樣,她總不會還開口吧。”


    薛黃英和容澤聽完,倆人對視一眼,瞧著薛夏薑認真的模樣,不禁莞爾。


    把方桌靠窗欞放好,衝薛夏薑豎起拇指。


    “就是要這樣,須知財不露白,要多同村裏人吆喝家計艱難,也省的遭人背後惦記。”


    薛夏蟬小心把油燈放在炕櫃上,認真說道。


    “這本來就是事實,你們姐夫幾個月不能做活,我一個婦道人家,身體不好,手也使不上勁,連刺繡如今都做不得了,可不是家計艱難。”


    薛夏薑說著煩惱事,眼角眉梢卻一派輕鬆。


    東西一一歸置妥當,原本兩間空蕩蕩的屋子,如今也被塞的滿滿當當。


    東屋是起居之所,西廂房拉過來的東西正好都按照原來的位置。


    西屋是灶房,薛夏蟬一早就收拾妥當,如今鍋碗瓢盆俱全,油鹽醬醋也都放在罐子裏,一溜擺在灶台旁的空壁上。


    鐵鍋,鍋蓋,案板,筷籠………色色樣樣,俱是新的。


    薛夏蟬拉著薛夏薑看一遍,笑的十分自得。


    看過一遍,便開始說東西的來處,再介紹一下東西質地,便開始報賬。


    聲音又亮又清脆,勢必讓一牆之隔的另一位一家之主,聽的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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