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澤深吸一口氣。


    聲音低沉壓抑:“我夢見我爹娘還是舊日模樣,不同的是,倆人都身強體壯,健康的很,毫無病態。”


    “上半場夢我爹在院中劈柴挑水,我娘在收拾屋子,縫補衣裳,待到下半場夢……


    倆人俱都凍的瑟瑟發抖,麵色和唇色都像換了個人,黑氣森森的。


    嘴裏都不停說著冷,他倆身上黑氣很濃,翻湧著漫在我家屋裏,看不清麵色,瞧著很可怖。”


    大嘴瓢快嘴快舌:“咋聽著倆人都變成厲鬼了,不行去廟裏超度超度。”


    小閆氏心裏也是這麽懷疑,但她見容澤承受不住的模樣,緩聲道:“你爹當日葬禮辦的簡薄,你娘去後,她舊日的衣裳你燒了嗎。”


    容澤迷茫搖頭:“那是我娘留下的唯一東西了,我舍不得,我娘生前用的衣裳被褥都沒燒,我好好的鋪在東屋的炕上。


    三日回門,我同英娘去山上我娘的墳前燒祭,我告訴她,讓她想家了,隻管回來,隻是今兒我們回家,發現……”


    “發現什麽。”大嘴瓢和小閆氏忙追問。


    容澤搖頭,喃喃道:“都說人死如燈滅,該不是這個原因………!”


    “什麽原因。”倆人都受不了容澤的磨磨唧唧,扭頭看端坐在板凳上的薛黃英,催道:“四娘,你說。”


    薛黃英看一眼容澤,見他麵上雖有悲色,眼神卻清明冷靜,心裏頓時放心。


    見容澤衝自己輕輕點頭。


    她一臉為難看著小閆氏和大嘴瓢,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事情沒啥可說道的,隻若是聯著容澤的夢,聽著未免讓人覺得覺得荒誕。


    且我公公憨厚的正直,我婆婆更是良善柔弱,這若傳出一星半點厲鬼的名聲……他倆人都沒了,再蒙受這個冤屈,豈不委屈,還是不說了,伯娘和嬸子隻當我倆今日沒來過。”


    她這麽一說,小閆氏和大嘴瓢就更好奇,倆人忙道:“你且說你的,你們小人家家不懂這裏麵的門道,這人在底下缺個啥,都是托夢給親人,一半是容澤沒燒衣裳惹來的……


    還有一半原因,應是他倆魂魄回家後,發現家裏挪動過,你爹娘的東西是不是少了啥,你們想想屋子有啥不妥當的地方,他們這是不高興,擱這鬧呢!”


    薛黃英聞言,眼睛一亮,看著二人的目光帶著崇拜信服:“伯娘和嬸子真是神了,你們咋知道我公公婆婆回來過……!”


    竟還真回來過,倆人精神一震,心裏又怕又興奮,眼睛盯著薛黃英,等著下文。


    薛黃英不賣關子,聲音又脆又恨,道:“我和阿澤今兒回來,院門的鎖眼不知被誰堵的嚴實,堂屋門更是被人用石頭砸開,我公公的牌位都被扔在一邊,更離奇的是,東屋裏,我婆婆的衣裳被褥全都不見了………”


    她眼神瑟縮,看著二人,聲音都透著都在顫抖:“聽說人死後三魂七魄丟失,他們不會因為這個事,責怪咱們沒護好他們的牌位和私房東西,找我們索命吧!”


    她眼神含著懼色,聲音幽幽,青天白日的,聽的小閆氏和大嘴瓢胳膊起一層雞皮疙瘩。


    “別胡說,你公公婆婆最是疼愛阿澤,你是他們的兒媳,他們疼都來不及,哪會害你們。”小閆氏摸摸胳膊,語氣堅定,她今兒說的最多的,就是別胡說三個字了。


    大嘴瓢倒是很快反應過來,道:“你們伯娘說的是,他們便是找人索命,也該是找那個摔他牌位,偷她衣裳被褥的缺德鬼。”


    “你們與他們無冤無仇,又是至親,且安心,他們找不到你倆頭上。”


    薛黃英和容澤對視一眼,拍拍胸口,一臉後怕的樣子,慶幸道:“隻盼著真如伯娘嬸子說的這般才好,冤有頭債有主,晚點我和阿澤家去磕頭拜拜,燒些紙錢,讓公婆找那些惡人,莫要再讓阿澤噩夢連連了。”


    “對對,是得燒些紙錢,多念叨兩句。”小閆氏和大嘴瓢連聲附和。


    屋簷下,栗子收拾著菜蔬,耳朵豎的尖尖,聽到這兒,忍了忍,實在沒忍住,偏頭道:“我前幾天去村尾林子裏撿柴,隱約聽鐵頭和小石頭說,夜裏起來撒尿時,看到容澤哥家裏有亮光,還有人在罵什麽,他說是嬸子回來了,嚇的紮猛子往家裏跑。”


    小閆氏和大嘴瓢驚呼出聲:“竟還有這事。”


    鐵頭是陳葦生家的小子,小石頭是盧有福家的小子,盧有福同大嘴瓢的男人盧有田是堂兄弟,兩家關係還成。


    大嘴瓢看著受驚不小的二人,補一句:“小人家家眼睛最靈,想必他那夜真的見著你爹娘了。”


    薛黃英和容澤心裏很清楚,若鐵頭真的看見聽見零星動靜,應該就是那可恨的偷家賊人了。


    小閆氏起身從雞圈裏抓隻大公雞,遞給二人:“回吧,太陽下山後把雞脖子抹了,雞血淋在門頭上,擋一擋煞,再念叨念叨,讓你爹娘去找賊人算賬,莫要回家折騰了。”


    二人瞅著撲騰翅膀,掙紮不停的大公雞都有些愣怔。


    薛黃英回神,接過大公雞,忙從身上摸出個錢袋,把裏麵的銅板倒出來,數了數,約摸四十個銅板,雖還差上一些,也好過沒臉沒皮白拿。


    “咱們占個便宜,伯娘且收下,作法的東西,不要錢怕不靈驗。”薛黃英神色誠懇。


    小閆氏把雞給出去就後悔了,這隻大公雞,她家栗子喂了近一年呐!


    這會兒看著銅子,心裏也好受幾分。


    薛黃英和容澤也不耽擱,拿著兩個釘耙,拎著隻威風凜凜的大公雞,大大方方出了門子。


    路上遇見好奇村人,倆人一臉凝重,滿眼的欲言又止。


    嘴巴張開又合上,眼裏含著懼怕,快步走人。


    這下,村人們更好奇了,紛紛打聽這麽會功夫,二人哪來的大公雞。


    卻說薛黃英和容澤回到家,院門這次卸下沒有裝上。


    倆人走到後院,薛黃英看著容澤,眼裏帶著疑惑。


    容澤也不隱瞞,輕聲說出他的猜測,重點就是那朵他今兒在馮二妮鞋跟看見的,印象中的那串繡在他娘衣裳上的,折枝淩霄花。


    “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測,花有相似,也可能是我多心了。”


    容澤繼續道:“人過留影,若是他們偷的,總會漏出行跡。”


    “花有相似,各人刺繡針法不同,你是要拿到證據後偷偷教訓他們,讓他們吃了悶虧,還有苦難言。”


    薛黃英眼睛一亮,這樣的話,若是他們偷偷把人套麻袋揍一頓,也不會有人懷疑到他們身上。


    容澤越聽眼睛越亮,他原是想嚇唬馮氏等人,這會兒聽薛黃英說套麻袋打人!


    覺得這比純粹的嚇唬,有意思多了。


    這會兒沒有旁人,倆人邊刨地,邊完善後續方案。


    後麵等刨完地,要挖坑種辣椒時,倆人又發現沒有水桶,去陳葦生家借水桶時,被陳葦生媳婦高氏拉住。


    才知關於他爹娘回魂的傳聞,不過大半個時辰,已經傳的滿村盡知。


    “聽大嘴瓢說你爹娘的東西被毀了,他倆天天回來作怪!”


    高氏家離容澤家更近,聽到這等奇事,那是又驚異又興奮。


    偏她膽子小,不敢上門問,這會兒見到正主,逮著就是一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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