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晨光透過窗欞溜進來,屋內的一切都籠罩在灰淡的光線中。


    容根揉著太陽穴,一夜好眠的他非但沒有一覺醒來的神清氣爽,反而腦袋昏沉,還想再睡一會。


    水缸裏的水昨兒用的差不多,柴還沒劈,媳婦兒這兩日病了,他得再割些豬草和雞草回來……


    這樣,媳婦兒也能多歇息。


    他心裏盤算這些事,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就見天光已然大亮。


    媳婦兒怎麽還沒起,待會兒爹娘起來看見冷鍋冷灶的,怕又要多生事端。


    “孩他娘,莫要睡了,該起來做飯了。”


    他忙就要去推身邊人,手抬起時,待看到柳氏的模樣,瞳孔驟縮,脊背竄起一陣寒意,空氣仿佛都靜止了。


    隻見柳氏嘴角麵頰上都是凝固的血痕,她發絲散亂,麵色蒼白如紙,安靜躺在那兒,仿佛是死了,整個人詭異又可怖。


    “孩他娘,醒醒,你怎麽了。”容根顫抖著手指,去推柳氏。


    不防柳氏倏然睜開眼,兩人的目光直直對上。


    容根大喜,大鬆一口氣,還活著,還活著就好。


    他擦掉額頭上滲出的冷汗,神色些微放鬆:“孩他娘,你不打緊吧,這嘴上臉上的血怎麽弄的。”


    說完,他就去找布巾。


    布巾沒找到,就聽到嘶啞冰冷的聲音響起:“我若是說不打緊,你是不是還催我起來做飯啊!”


    容根找布巾的手一頓,心虛回頭。


    他是有這個想法的,畢竟他娘那個脾氣,沒人能扛得住。


    他臉上帶著討好的笑,正想說兩句軟話,一眼就撞進柳氏冰冷的冷眸裏。


    那眼裏沒有絲毫感情,冰冷陰寒,讓人極不舒服。


    “孩他娘,你別生……。”


    “啪!”


    “啪啪!”


    容根捂住臉,不可置信看著氣喘籲籲的柳氏。


    這娘們兒瘋了不成,他說什麽了,竟然對他動手。


    他們成婚六七年,他沒碰她一根手指頭,她卻打自己耳光?


    容根指著柳氏,你了半天,腦袋卡殼。


    “你什麽你,老娘嫁給你這麽些年,除了生孩子那日沒挨過鍋灶,生完第二天痛的腰直不起來,都得被你老娘趕著做飯。


    這個家裏可不止我一個媳婦兒,今兒,說什麽我都不做,以後也不會做。”


    容根臉上浮起愧疚:“我這不想著,你表現好些,娘也能多喜歡你一些,再說二妮是新婦,舅媽一向疼愛,她在家裏也多是兩個表嫂收拾鍋灶。”


    柳氏輕哧一聲,眼裏滿是譏諷:“你娘就是犯賤,勤快的媳婦瞧不上,偏喜歡和她一樣的懶蛋,以往咱們都算錯娘的心思了,我雖沒有親娘疼愛,自小活的連狗尾巴草不如,可我,憑什麽被你家糟踐。”


    容根臉色難堪:“你怎麽這麽說娘,好歹她是我娘,你不能看我麵子上,讓她一二。”


    “天殺的,誰把我雞禍害了,我養的能下蛋、會打鳴的雞啊………!”


    院裏,傳來馮氏中氣十足的咒罵。


    容根扭頭看著柳氏臉上嘴角的血痕,難以置信:“你把娘的雞謔謔了。”


    “什麽娘的雞,家裏的雞和豬她割過一次草,還是添過一回水!”


    “天殺的,從娶了這小娼婦回來,家裏一天沒消停過,三天兩頭不安生,我說讓你娶個好姑娘,你非不聽,好了吧,現在謔謔我頭上……!”


    聽著馮氏罵罵咧咧,容根拽著頭發捂住臉。


    “你老人家說的對,從娶了這娼婦回來,家裏可不是不消停嗎,村裏人說閑話都說到我麵前,什麽二弟有福,媳婦都不用自己費心調教,直接享用現成的,也就咱們家心善,不以為恥,還當成個寶!”


    容很腦子“嗡”的一聲,忙拔腿往外奔。


    這事兒不光彩,傳出去別人怎麽看他家。


    馮二妮更是哭的抽抽噎噎,直呼柳氏汙蔑她清白。


    馮氏更是拿起扁擔,抄手就要打柳氏。


    “賤人,瞧我不打死你,讓你編排妯娌。”


    容根攔在柳氏身前,扁擔落在他的胳膊上,疼的他吃齜牙咧嘴。


    劈手奪走扁擔,嚷道:“娘,你幹什麽啊,香蘭本來就病著,這扁擔是用來打人的嗎!”


    “表哥是要看著我去死嗎,大嫂今兒這話傳出去,家裏連個態度都沒有,外人看見,豈不是坐實了大嫂的話,我也不用活了。”


    容根一個頭兩個大,指著自己叫罵的老娘,哭哭啼啼的表妹兼弟媳,臉色陰沉的弟弟,和不停歎氣的老爹。


    外加赤腳跑出來哭個不停的兩個娃兒。


    “孩他娘,去哄哄娃兒。”容根對身後的柳氏道。


    柳氏冰冷道:“我先把扁擔放好,孩子看見以為咱們打架,害怕。”


    “哎,好。”


    容根剛鬆手,就見柳氏握住扁擔,就衝向馮氏和馮二妮……


    容根和容鐵柱忙去攔,哪知柳氏打急了眼,下手又重又狠,誰上打誰。


    即便倆人皮糙肉厚的,都痛極。


    看著被打的滿院子亂竄,挨了好幾悶棍的馮氏和馮二妮,容根忙拉開院門的門栓,讓倆人跑出去。


    容家這邊的動靜引來許多村民,眾人瞧著柳氏紅著眼睛,狀若瘋魔的樣子,都讓開的路。


    他們隻是瞧熱鬧,可不想掛彩。


    馮氏和馮二妮被打的吱哇亂叫,抱頭鼠竄。


    “哎吆,大牛他娘是不是中邪了啊,你瞧那眼睛紅的,嘴上臉上血呼啦滴的,瞧著就不正常。”


    大嘴瓢往嘴裏塞一顆炒豆子,嘖嘖驚奇。


    眾人一聽,再一看,還真是像。


    忙吆喝容澤:“把家裏的大公雞殺一隻,雞血抹她身上。”


    偏馮氏心疼雞,不許殺,說話間被柳氏追上,又是一扁擔重重落到背上。


    “天殺的賤婦,你們都是死人不成,把她裏扁擔搶下來。”


    眾人雖有些可惜,也隻得動手搶扁擔。


    扁擔奪下,柳氏更瘋,眼神癲狂陰寒,宛如從地下爬上來的惡鬼,嘴裏一直嗬嗬不停。


    馮氏原本想給她幾個耳光,看她這副模樣,忍著驚疑,撐著啐一口,指著柳氏大聲喝罵。


    “賤婦,從我進你們容家門開始,從未薄待你們,那些年我的銀鐲銀簪都給你們換錢花用,我家的米糧你們都是塞進不少………


    不想我還沒咽氣,你們兩個畜生就偷了我的玉佩,死後還攪的我夫妻不安生,摔我夫君靈位,偷我衣裳被褥………


    我冷,我好冷,賤婦,我不會放過你的,當年若不是你們把我夫妻手裏最後一點銀子偷走,我夫君何至於大雪天上山獵殺野物,以至於後麵沒了命………


    哈哈哈,我就睜眼看著,像你們這樣缺德狠毒的玩意兒,最後落個啥下場………


    我會日日夜夜詛咒你們,詛咒你們不得安生,沒有善終。”


    柳氏頭發散亂,眼睛血紅一片,瞧著馮氏等人滿含怨毒,連嘴角都溢出絲絲縷縷的血,襯著臉上凝固斑駁血痕,顯得格外可怖。


    “這是被容樹媳婦上身了啊!”


    人群中不知誰叫一聲,眾人悚然失色。


    有膽小的,忙離八丈遠。


    抓著柳氏的兩個婦人頭皮發麻,手勁不自覺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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