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雞鳴三聲兩人就快速穿衣起身。


    夏日天亮的早,兩人推車趕到水嶺時,灰藍上天幕上,猶綴幾點星子。


    挑著長成的青椒快速摘夠約摸三十斤,薛黃英喚容澤,倆人就住了手。


    天色蒙蒙亮,未免有人看見好奇多問,二人避開村口,穿過小院不遠處的大林子,從別的村子借道,一路趕到鎮上。


    鎮子外的大洋槐樹下,一對夫妻翹首以盼等在那裏,見到二人身影,忙迎上來。


    離老遠水生財媳婦宋時就吆喝著打招呼,待趕到二人跟前,更是伸手要去拉車,讓薛黃英歇息歇息。


    “嫂子等急了吧,這車不重,我自己能成。”


    宋氏笑笑,見薛黃英真不用她,也就放開車把:“也就比你們早半刻鍾,孩他爹還怕你們先進去了,準備和我兵分兩路呐!”


    ”那不能,說好在這等著,再不能失約。”


    三人走到大洋槐樹下,容澤和水生財彼此客氣寒暄幾句。


    薛黃英含笑衝水生財打個招呼,她是頭一回見到這個漢子,水生財生的黝黑,瞧著沉默寡言,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憨實,厚道。


    他把腳邊一大一小兩藤筐抱起來,放到板車廂裏空置的地方,略帶幾分不自在道:“小的筐裏我家的,大的是你二姐的,咱們這就回去了。”


    宋氏聞言,臉上帶著幾分焦急。


    孩他爹怎麽說回就要回,他們來時明明商量好了,若是今兒交易順利,他們夫妻和薛黃英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支取些銀錢,好給小丫買藥。


    宋氏臉上滿是糾結,見丈夫眼底的堅持,她捂著懷裏的藥方,隻得僵硬點頭。


    “嫂子若不忙的話,也陪著咱們走一趟,一會兒同朱掌櫃交完貨,我買些東西,還請嫂子帶給我二姐,”


    宋氏眼睛一亮,忙道:“不忙,不忙,家裏我婆婆帶著大丫頭,料理的妥妥當當,英娘你有啥事,隻管使喚嫂子,莫要客氣才好。”


    薛黃英笑笑,拉起車,徑直往前踏進鎮子。


    四人一路走到主街,待往後巷拐時,宋氏和水生財說啥都不再往前一步。


    “英娘,容兄弟,你倆自去吧,我和孩他爹就在這裏等你們。”


    薛黃英再三邀請,倆人執意不肯:“這是你們小夫妻的生意,能帶著咱們一道,我們一家已經感激不盡,不是我得了便宜還賣乖,若不是小丫還要吃湯藥,家裏實在負擔不起,說什麽我也不能舔著臉拿十八文一斤。”


    她一臉倔強,眼裏隱有水光,眸中的感激幾乎就要溢出來,薛黃英心裏一歎,拍拍她的手,什麽也沒說,拖著車,和容澤拐進了小巷。


    這次朱掌櫃沒在,據稱重的小夥計和一旁拿著算盤的賬房說,朱掌櫃昨兒去了縣城,還沒回來。


    她們自家的青椒一共三十斤,薛夏薑十五斤,水生財少些,隻有六斤。


    賬房笑眯眯給二人接了銀錢,又問一遍下集能送來多少,待聽說下集大概能有三十斤上下時,眉頭微蹙。


    “今兒還有五十斤呢,為啥到後兒,能少將近一半。”


    薛黃英莞爾:“好讓大伯知道,這青椒從落花到長成,至少也得七八天,一夜之間可下不了鍋。”


    賬房一派和氣,笑道:“是老夫無知著急了。”


    “這撥算盤您老在行,莊稼活我們在行,術業有專攻罷了,和無知有啥關係。”


    賬房聞言,麵上更加開懷,又要留兩人歇息喝茶水。


    水生財和宋氏還等著銀錢給小丫抓藥呢,倆人沒有耽擱,謝過賬房好意,便告辭離開。


    走出巷子口,宋氏和水生財看見兩人,眼睛都亮了亮,嘴巴剛張開,神色就帶幾分尷尬赧然。


    薛黃英趕在他們開口前,笑盈盈道:“賣青椒的銀錢結了,我二姐家有十五斤,你們家是六斤,還煩請你們幫我二姐的銀錢帶回去。”


    水生財和宋氏頓時鬆口氣,不由自主露出安心的笑。


    十五斤青椒按照十八文一斤,就是兩百七十文。


    六斤青椒,是一百零八文。


    薛黃英一份份分好,把薛夏薑該得的銀錢遞給水生財。


    水家的一百多個銅板,遞給宋氏。


    宋氏捧著沉甸甸一串銅板,眼眶微紅。


    “謝謝,太感謝你們了。”


    “嫂子客氣了,這是你們應得的,莫要這麽客氣。”


    宋氏搖搖頭,她心裏明白,這是托了薛家的福,若薛黃英不帶他們賣青椒,青椒於他們家來說,就是口味辛辣的調味品,僅此而已。


    薛黃英瞧著她手心的銀錢,默然幾息,道:“嫂子,我們村當日也有向我家討青椒秧苗的,這不,她們也都跟著我掙個油鹽錢………”


    “我和嫂子一見如故,於我來說你們是一樣的,隻是在村裏那些叔伯嬸娘們心裏,嫂子和他們怕是有個遠近親疏,將來嫂子賣青椒這事透漏出來,別人打聽價錢,嫂子隻說賣給的我,收購價八文一斤。”


    宋氏心裏一顫,知道這是給自家價格更高的緣故。


    她心裏百感交集,急忙點頭,發誓一定謹慎小心,必定不會給薛黃英惹來事端。


    倆人都知道輕重,直說這事隻他們兩口子同家裏老太太知道,老太太一向嘴緊,她最怕村裏人使壞,從來不同別人炫耀什麽。


    薛黃英溫聲安撫宋氏兩句,一行人便直奔藥鋪。


    薛黃英和容澤站在藥鋪門口,等宋氏和水生財照方拿藥。


    半刻鍾後,倆人提著藥包,一臉輕鬆走了出來。


    聽說孕婦最怕熱,藥房離布莊不遠,薛黃英扯兩塊輕薄的細棉布,留著給薛夏薑做夏衫。


    緊挨著的是個糕點鋪子,點心薛夏薑自己就會做,薛黃英沒買,隻從雜貨鋪買兩包紅糖,和著布料,一起交給了宋氏。


    宋氏和水生財掛念家裏,見薛黃英再沒什麽事,倆人各挎一個筐,開口告辭回家。


    他們倆夫妻既走,剩下二人,就自在許多。


    這會兒地裏秧苗才剛冒頭,倒也不急著拔草間苗,太陽剛出來不久,賣早食的鋪子吆喝著熱氣騰騰的早飯,盼著路過行人,光臨食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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