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晚間她去趙家,說完白日在南吳莊的所見所聞後。


    吳氏斟酌半晌,哀歎一口氣,含著淚隱晦說了雲彩春日時,在姥姥家的遭遇。


    一日天氣晴好,吳升貴帶了老娘出門遛彎,範氏燒了水喊雲彩和荷花洗澡,荷花言說她來了月事,不好沾水。


    結果就是雲彩才剛踏入盛水的缸中,一個漢子破門而入,盯著在水缸裏的雲彩上下打量,雲彩嚇壞了,大叫舅母和表姐。


    範氏和荷花不知去了哪兒,一直沒有應聲,眼看這人淫笑著離水缸越來越近,就要伸手去撈她,萬幸這時,她姥姥因呼吸不暢,提早回來了。


    後來自然是一頓人仰馬翻。


    吳老太太看著驚嚇受辱的外孫女兒,指著範氏就是一頓喝罵。


    隻這事畢竟不好張揚,再範氏說她也不知道侄兒怎麽上了門。


    又解釋她和荷花原本是在家裏,是隔壁家嬸子讓去幫忙描花樣子,才臨時走了開來。


    若說範氏當真無辜,這話莫說雲彩和吳老太太,就是過路的狗聽了都不會信。


    隻這事究竟不光彩,隱隱又牽扯到自己兒子和孫女,吳老太太強令範氏告誡她侄兒莫要作癡心妄想,把今兒的事爛在肚子裏後,就算結了案。


    “你最好莫要打什麽壞主意,若要我知道你打著把雲彩送你侄兒禍害的念頭,我定回了族長,休你回娘家。”


    吳老太太眼神狠厲:“左右你還不算很老,說不得你嫂子把你二嫁出去,得的錢還能給你侄兒再娶房媳婦,若果然你侄兒有了婆娘,你也算求仁得仁了。”


    發生了這種事,吳老太太再不敢留雲彩在家,隻她也不敢讓家裏人護送回去,生怕這些黑心肝不管不顧,送羊入了虎口。


    便請人往星河灣送信,讓閨女女婿親自來接。


    她到底有幾分智慧,生怕範氏不消停,來日生事再打的閨女措手不及。


    遂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知了閨女,讓她盡快給雲彩說門親事,以絕後患。


    一行人回到趙家,支開趙宏後,聽完薛黃英的計劃,吳氏興奮過後,遲疑搖頭。


    “終究太過冒險了,若傷著你,嬸子可怎麽和你爹娘交代呢。”


    薛黃英環顧一圈各人,趙大海目中也是不讚同。


    雲彩眼中異彩連連,擔憂瞧著自己,滿是糾結。


    容澤借著衣袖的遮擋,悄悄捏捏她的手,眼底滿是複雜憂慮。


    對上薛黃英溫柔堅毅的眸子後,他略略一怔,幾息後,輕輕點頭。


    “大叔,嬸子,這事兒最險的就是這賊人認出我來,隻要我戴好麵巾,管保他日我們迎麵對上,他都辨認不出。”


    她還有一句話沒說,就算有他日,範金寶也得有腿走到她麵前才成。


    她細細盤算一番,又交代趙大海一件事。


    道:“大叔隻要把這件事打聽清楚,範金寶便是報官查案,任他想破腦袋,也挨不上咱們。”


    任誰看,他們和範金寶都往日無仇、近日無怨。


    趙大海重重點頭,他明白這件事的要緊,直言待會兒就去鎮子上打探。


    薛黃英是個女子,有些話她不好說,倒是吳氏,直言道:“那地兒晚間才開門迎客,你這會兒過去打探,別落在有心人眼裏了。”


    趙大海反應過來,神色有些訕訕,撓撓頭,嗬嗬兩聲,緩解自個的尷尬。


    薛黃英和容澤對視一眼,看到對方眼裏的笑意,都不禁莞爾。


    幾人力求萬無一失,又是一番查漏補缺後,薛黃英拉起容澤,就要告辭。


    吳氏滿心感激,拉過身後泫然欲泣的雲彩,道:“孩子,你阿英姐和容澤哥為咱們算是盡心盡力了,你得記著這份恩,這事兒若是成了,這事啊,咱們都得爛在肚子裏,誰也不能說。”


    雲彩看一眼立在薛黃英身旁的容澤,絞著手絹,垂下了頭。


    容澤看出她的不自在,在雲彩開口前,偏頭衝薛黃英道:“我先回去,這麽熱的天,雞鴨該添水了。”


    雞鴨一直放養,雞也就罷了,鴨子一直在水裏,哪裏會缺水。


    在場的人知道他這是體貼雲彩年輕姑娘臉皮薄,都沒有戳破。


    容澤一離開,雲彩自在許多,她正欲開口,卻被薛黃英拉住手。


    “雲彩,咱們從小一處長大,小時村裏旁的女娃都不願同我玩兒,隻有你,會把嬸子給你做的零嘴分我一半,我出生就沒了娘親,也幸虧有嬸子相護,要說恩情,也是你們也予我的………”


    她替雲彩把額前散落的碎發攏到耳際,笑道:“待解決了範金寶,從此咱們就當沒這回事兒,你以後好好的,才好。”


    雲彩再也撐不住,抱住薛黃英,眼淚大顆大顆落下來,哭的身體顫動。


    薛黃英再沒想到竟把雲彩惹哭了,歉疚看向趙大海和吳氏。


    一眼看過去,吳氏也在偷偷抹眼淚。


    趙大海老大的漢子,竟也眼眶通紅。


    得,她竟是惹哭仨。


    薛黃英無奈之餘,也有些心酸,她撫拍著雲彩的背,待她稍微平靜下來,又拿手絹替她擦了眼淚。


    邊擦邊道:“瞧這金豆子掉的,把我衣裳都浸濕了,早知我該拿個盆的,本來打算明兒再洗衣裳,得,還是偷不了懶。”


    雲彩聞言,頓時羞紅了臉。


    見氣氛緩和,薛黃英也鬆口氣,又囑咐趙大海一切小心後,方告辭回家。


    ……………………


    夏日天黑的晚,鎮上唯一一家花樓在暮色將至時。


    便有小廝登上梯子,在牌匾左右,掛起了兩排紅色燈籠。


    燈籠掛上,燭火燃亮,風吹過,一陣香風飄散開來,燭影紅光搖動,映照的門前一片曖昧氛圍。


    有穿著清涼,打扮妖冶的姑娘站在門前,對好奇看過來的路人拋著媚眼,招手嬌笑。


    趙大海躲在暗處不起眼的角落,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花樓門口,手心滿是汗。


    又等片刻,待天徹底黑沉下來,趙大海尾隨前麵人的腳步,不聲不響進了花樓。


    花樓裏高燭盡燃,照的大堂明亮如晝。


    他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悄悄打量堂中和窯街們談笑風生的客人,眼中就帶上失望之色。


    這些人裏,竟沒有範金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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