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姐姐就是香杏,推我下水的那個丫鬟。我給了他些銀子,他把他姐姐從莊子上偷偷接了回來,阿娘說,取個策論再還回去這樣的小事,榮寶肯不肯幫我?”


    先前在馥春院對峙的時候,阮氏提到了榮寶,她當時就悄悄記在了心裏。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就不信,香杏被發賣出府受罪,作為弟弟的榮寶對始作俑者阮氏和吳二娘能沒有一絲怨恨?


    況且有銀子開路,事情更是好辦多了。


    提到銀子,那還得多謝謝她那個便宜父親和祖母的賞賜呢。


    另一邊,聽到閨女的問話,馮氏一邊點頭一邊笑得眉眼彎彎,刹那間明亮了整個房間。


    見狀,吳三娘大憾,要是有手機在就好了,真想把阿娘的笑顏拍下來,永永遠遠的保存......


    “那個香杏,算是便宜她了,吃裏扒外的賤婢死不足惜。”


    想起榮寶的話,吳三娘嘖嘖兩聲:“也不算便宜她,香杏傷了腿,被她娘賣給了針織坊做了繡娘......”


    “針織坊?那可有的熬了,聽說那裏的繡娘每日隻給睡兩三個時辰……不過好歹還有一條命,罷了,索性日後也見不到了,提了掃興。”


    想到女兒方才的請求,馮氏思忖片刻道:“想見你舅舅也不難,再有兩日便是老夫人的壽誕,到時府上大宴賓客,你舅舅自然也是要來的。”


    .....


    每年吳老夫人的壽宴那日,都是吳府最熱鬧的一天。


    馮春時帶著書童,瞅著時刻,趕在不早不晚、賓客最多的時候到了吳府。


    吳家世代官宦,隻是人丁有些單薄,到了吳侍郎這一代竟成了單傳,好在吳侍郎有兩子三女,以往府中招待賓客的主人家倒也足夠,今日卻有些勉強。


    江氏“病了”,馮姨娘“病”得更是起不來床,女眷那頭隻有吳老夫人招待著,阮氏在一旁作陪。


    男賓這頭好些,有吳侍郎和兩個兒子招待著,倒和以往沒有不同。


    馮春時下了車,書童念卿左顧右盼等了又等,吳大郎吳宗玨才撥開人群,迎到馮春時麵前。


    “馮舉人到了!真是,真是失禮了......”


    今日天氣涼爽,吳宗玨卻滿頭大汗,一語未了就忙接了小廝遞來的汗巾擦了又擦。


    “聞聽馮舉人高居第四名,晚輩真是佩服得緊!”


    掃了眼陸續而至的馬車,馮春時拱手:“大郎客氣了,不過僥幸而已。”


    能位居春闈第四名,憑借的豈是僥幸二字?心知馮春時說的是客套話,吳宗玨也不惱,反而笑得一臉爽朗。


    “馮舉人謙遜!等馮舉人有了空閑,叫我那不成器的二弟去請教一二可好?”


    “不敢當,大郎忙著,這會兒正是客多的時候,我跟著小廝進去就行,不必朝裏送。”


    說罷,馮春時拱拱手,跟著引路小廝進了吳府。


    吳宗玨沒有再多客套,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今日確實人手不足,且馮春時也不算外處。


    “表弟,那位就是今科榜上第四的馮家大爺?”


    江夢浮不知何時擠到了吳宗玨身邊,望著馮春時的背影,笑著詢問道。


    他是江家的獨子,江氏的侄子,吳宗玨的表兄,今日應了江氏之請,特來大門前幫襯著應付賓客的。


    也多虧了有他,今日吳府門前才沒有出現亂象。


    “正是,此人儀表堂堂,瞧著很有些探花郎的樣子。”


    “探花郎?哈哈,曆來探花郎都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最易被人榜下捉婿,不過馮大爺這般年紀,想來應已有家室了吧?”


    聞言,吳宗玨挑眉一笑道:“不瞞表兄,馮大爺還真就沒成家,至今仍是孑然一身。”


    江夢浮臉上的笑容一窒,有些不可置信道:“這,馮大爺瞧著都二十多歲了吧?還光條漢子一個?”


    江氏三代從軍,江夢浮自小在軍營長大,說話做事很有些武人脾性,吳宗玨和他表兄弟多年,早就習慣了。


    “這樣也好,先金榜題名再洞房花燭,也是美談。”


    眼看著賓客越來越多,吳宗玨熄了八卦的火苗,拉著表兄朝外迎了上去。


    隻是江夢浮的臉上卻不見了笑意,反而隱隱帶上了一絲鄙夷。


    這馮春時瞧著霽月清風、儀表堂堂,居然也是沽名釣譽、汲汲營營之徒,連自個的婚事都要算計著,真是人不可貌相!


    這般想著,江夢浮便掐斷了想與之深交的念頭,繼而陪著表弟迎向了下一波賓客。


    吳府上下熱鬧非凡,馮春時一襲常服,走在人群中十分不顯眼,眼眸掃過宴會場,很快便找到了吳三娘信中說的花廊小徑。


    左右看了看,馮春時佯裝賞花看景,一路走走停停,沿著花廊轉到了一處僻靜的假山後頭。


    見假山旁無人,馮春時命念卿在入口處守著,自己則撣了撣衣袖,準備在石桌旁落座。


    “舅舅怎麽才來?我腳都蹲麻了。”


    一聲清脆的抱怨自頭頂傳來,將準備落座的馮春時嚇得一個踉蹌,忙扶住石桌邊沿朝假山上瞧。


    隻見假山上頭,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小姑娘正翹腿揉著腳踝,尚顯稚嫩的小臉上怨氣滿滿。


    日光偏折,倒映著那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琥珀明眸,馮春時有一刹那的恍惚。


    她的眼睛倒和雨湖生的一般無二。


    “三娘,你的丫鬟呢?”馮春時回了神,連聲囑咐道,“小心些,扶著石壁,舅舅上去救你。”


    假山上頭坐著的,自然是吳三娘。


    吳三娘打量著自己那個正在挽袖口的便宜舅舅,口中嘖嘖稱讚。


    這馮家,還真是一門子美人啊!


    她娘就不說了,能引得吳侍郎破戒,自有獨特之處。眼前這個舅舅,生的那也是清風朗月、玉樹臨風啊,就是文人氣太重......


    不等吳三娘嘖完,眼前忽然出現一道黑影,揪住她的腰帶,瞬間便將她帶到了安全地麵。


    吳三娘:......


    舅舅,有這功夫,你不早說?


    馮春時鬆開吳三娘的腰帶,順勢替她攏了攏頭上的纏花,然後重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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