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瞧著吳侍郎的神色確實不太好,吳老夫人也不敢再多言,隻得訥訥了兩聲便離開了。


    待吳老夫人走後,吳侍郎看著空無一人的書房,隻覺得滿腔苦水無處訴說,轉而想起阮氏,心裏又有了些安慰,起身便去了碧柳院。


    碧柳院裏,阮氏正對著貼身丫鬟青織嘀咕著吳侍郎和浣花的事兒。


    “那個浣花,瞧著就不是個安分的,沒想到竟和老爺有私情!”


    說話的是青織,阮氏身邊頗為得臉的大丫鬟。


    “許是謠傳......有沒有私情,還要問問老爺才知道。”


    阮氏柳眉緊蹙,似是有些不願意相信這樣的謠言。


    “姨娘想想,若是沒有私情,那浣花如何肯那般盡力地幫咱們?”青織低聲提醒道,“當年姨娘生下二娘子,夫人找了產婆暗中下手,若非浣花悄悄前來告知,隻怕姨娘早已不能生育,又哪有今日得孕添丁的好時候?”


    聞言,阮氏原本偏向吳侍郎的內心動搖了。


    是了,若非浣花私下告密,隻怕夫人早就斷了她再做母親的機會......


    江氏一向待下人不薄,浣花又是從江府出來的,若不是與老爺有關,又如何肯這樣幫她?還一幫就是十數年......


    阮氏正想的出神,外間通報吳侍郎來了。


    阮氏急忙下榻相迎時,吳侍郎已經帶著所剩不多的怒氣走進來了。


    “老爺怎麽這會兒來了?今日難得休沐,老爺沒練字帖?”


    阮氏溫柔小意地說著家常話,一邊拉著吳侍郎坐在床沿,命青織上茶上果子。


    在阮氏細心周到的安排下,吳侍郎心頭的鬱悶委屈終於一掃而空,通體舒坦了起來。


    “還是你最貼心!”吳侍郎一聲感歎,語調溫柔,“隻是你有了身子,快躺著吧,我來就是瞧瞧你,順便和你說說話。”


    阮氏淺笑,依言歪在靠枕上,一副溫順乖巧的樣子,看得吳侍郎又滿意了幾分。


    “這兩日府裏亂糟糟的,也沒顧得上和你說話......你身子好些沒?孩子鬧不鬧?”


    阮氏輕柔一笑:“好多了,孩子懂事得很,一點兒不鬧,老爺勿憂......”


    吳侍郎嗯了一聲,道:“最近不管你聽到什麽,就當沒聽到,專心養胎就行,有什麽需要的就去找老方。”


    聞言,阮氏咬住半片下唇,眼神微動。


    “老爺說的,是浣花的事兒?”


    浣花這兩個字剛一入耳,吳侍郎沒來由地有些心煩,當下語氣便有些生硬:


    “是誰跟你嚼的舌根?這些謠言,聽它作甚!”


    阮氏被懟的一怔,旋即有些委屈,不過是問了一嘴,老爺便這般羞惱,難不成老爺和浣花還真有了私情?


    想起年幼時,吳侍郎對她許下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再加上懷孕之人心思敏感,阮氏心裏一酸,忍不住撲簌簌落下淚來。


    那淚水仿佛滴進了滾鍋熱油中,激得吳侍郎心頭發惱。


    這一天天的,還能不能有個安生!江氏胡鬧,母親質問,馮氏又存了妄想,如今連阮氏都不信任他了......


    一個一個,都不知道他有多累嗎?


    這般心神俱疲之下,吳侍郎不想再多看阮氏的淚眼,起身留下了一句話,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你好好歇著吧,浣花的事都是子虛烏有,莫要相信。”


    殊不知,這一幕落在阮氏眼中,無異於惱羞成怒,讓她反而篤定了浣花與吳侍郎有“奸情”。


    於是,阮氏拉著青織的手,連哭帶罵道:


    “那個賤人,怪不得處處幫咱們,原來竟打著這樣的主意!她勾搭了老爺,老爺如今都不願意多看我一眼......”


    見阮氏哭得傷心,青織也暗自惱怒,不是惱浣花的欺瞞,而是惱自己怎麽沒能入了吳侍郎的眼!


    在青織看來,浣花長得還不如她呢,可人家,偏偏有那個命!


    阮氏哭累了,想起了被她藏在外頭的浣花,心裏恨意滔天。


    “青織,你去燕子坊一趟,叫浣花趕緊滾,我保不住她,叫她該找誰找誰去!別髒了我的私宅!”


    青織眼珠子一轉,領了阮氏的命令便趾高氣昂地出了門。


    ......


    江氏得到消息,說浣花就藏在京城西市燕子坊時,江夢浮已經帶著一小隊私兵將燕子坊圍了個水泄不通。


    不用江夢浮下令搜捕,燕子坊的平頭百姓已經悄悄為他指了方向。


    浣花被江夢浮帶走的時候平頭正臉,可等跪到江氏麵前時,卻已經鼻青臉腫,形容萎靡,險些嚇了江氏一跳。


    “浣花,你!”浣紗急忙上前,想替她擦擦臉上的汙血,卻被江氏一個眼刀定住了。


    “浣花,你好大的能耐啊,為了找你,我江府的私兵盡數出動,這才把你給請了回來,你說,我該怎麽招待你這尊大佛才好呢?”


    陰森森的話語傳到浣花耳中,猶如厲鬼索命,浣花咧了咧嘴巴卻哭不出聲,隻能不住地朝江氏磕頭,次次帶響。


    “夫人,浣花犯下大錯,您怎麽罰都行,奴婢隻求您能饒了她一條賤命,哪怕留著當牛做馬也好!”


    浣紗再也忍不住了,哭著跪下替堂妹浣花求情。


    見二人哭得淒慘,江氏也有些於心不忍,即便不看浣花,也有浣紗的情意在。


    “浣花,看在你姐姐的麵子上,我給你個機會,說!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幫老爺做事的?老爺都吩咐過你什麽?”


    浣紗用力搗了一下還在磕頭的浣花,低聲道:“浣花,夫人問你話呢!還不快說!”


    浣花愣了片刻,待江氏又重複了一遍時才聽清,當下便口吃含糊道:


    “求夫人開恩,讓奴婢寫下來吧,奴婢的牙齒鬆了,說話......不清楚......”


    江氏歎息,向浣紗使了個眼色。


    浣紗起身拿了紙筆給浣花,悄悄叮囑道:“浣花,這是你活命的機會,好好寫!”


    浣花連連點頭,黢黑髒汙的手在裙子上使勁擦了擦,然後哆哆嗦嗦地拿了筆,慢慢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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