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捕文書?”


    江氏腳下一滑,險些跌倒。


    吳侍郎這會兒什麽都顧不上了,隻想立刻尋回馮氏。


    “對,海捕文書,就說馮雨湖偷了家裏的寶物,告訴京兆衙門的人,叫他們立刻搜捕!”


    江氏心中一緊,忍不住勸道:“老爺息怒,馮氏向來本分,怎會行偷盜之事?再說,彼時果真尋回了馮氏,擔著偷盜的名兒,老爺叫她如何抬頭做人?”


    此話有理,吳侍郎慢慢冷靜了下來,腦子也好使了起來。


    既然不能搜捕,那就叫她自己回來......


    吳侍郎急忙問道:“三娘呢?把三娘叫過來!快......”


    見江氏抿唇不語,吳老夫人隻得上前,支支吾吾道:


    “三娘她......”


    見他娘這般模樣,吳侍郎心頭一涼,睚眥欲裂:


    “難道三娘也在那馬車上?”


    聞言,吳老夫人雙手和頭一並搖得飛快:


    “沒,沒,三娘不在那車上......”


    吳侍郎滿臉疑雲,表情甚是不信。


    “真的,三娘被功德司的人帶走了,兒啊,三娘,三娘被選定了佛女!”


    提到佛女,吳老夫人的精氣神兒又回來了,臉上甚至帶上了幾絲笑意,“三娘有福氣,咱們吳府出了個佛女!我就知道,三娘跟我一樣,是個有福氣的......”


    福氣,福氣!


    什麽都能扯上福氣!


    三娘不在府裏,他又如何牽製馮雨湖?


    吳侍郎心底的無名火又開始死灰複燃。


    佛女?


    江氏愣了半晌後險些笑出聲,有意思,這個馮氏,還真是計劃得天衣無縫啊!


    自己佯裝驚了馬,假死脫身之前還不忘給三娘找了個佛女的外皮披著。


    聽說今年是皇後娘娘整壽,新選定的佛女都要去萬壽禪寺祈福,那萬壽禪寺可遠在湖州呢......


    若說這其中沒有馮狀元的手筆,打死她也不信!


    還有,沒記錯的話,湖州是富商李氏的地盤,而功德司使......好像姓曲?


    再聯想到那一遝銀票上的“萬通銀莊”紅印,江氏心驚不已,看來安國公府曲家的人確實被馮狀元請動了,就連湖州李氏也和他大有淵源,嗬!今非昔比,果然有本事。


    再有,想必功德司的車駕已經早就駛往湖州方向了吧。


    想到這,江氏想強壓下高高上揚的嘴角,無奈實在壓不住,隻能低下頭悄悄拿袖子遮住了口鼻。


    另一邊,吳侍郎已經反應過來了,愣愣地看著吳老夫人,而吳老夫人渾然未察,兀自沉浸在“佛女”的喜悅之中。


    “母親方才說什麽?”吳侍郎臉色有些發白,已經察覺出了異常。


    吳老夫人笑道:“我說,三娘成了佛女!咱們吳家,真是有福之家!”


    這回吳侍郎聽清了,也徹徹底底明白了過來。


    她,馮雨湖,一早就計劃好了的!


    自己走得幹脆利落,連女兒都不肯給他留下......


    “好,好,好。”吳侍郎一連三聲好,一聲比一聲後悔,說完直覺心如刀絞、難以自抑。


    今年的佛女需要送往湖州萬壽禪寺清修,吳侍郎身為三品大員,自然早就知道。


    雖然清修三年便可回府,想必馮雨湖與馮春時早就做好下一步的打算了吧。


    可惜了,他們小看了他!


    馮雨湖去了哪暫且不知,但三娘的目的地卻是一清二楚。


    當下,吳侍郎咬緊了牙根吩咐阿吉:


    “你去功德司,就說三娘的生辰八字與皇後娘娘不合,叫曲使司將三娘給我好好地送回來!”


    阿吉聞言大驚失色,江氏也忍不住高聲製止:


    “老爺!萬萬不可!若真如老爺這般傳了話,那三娘以後就完了!”


    是啊,一個庶女,又與皇後娘娘八字不合,略有些臉麵的官宦人家都不會瞧得上的,叫三娘以後如何嫁人?


    可吳侍郎顯然被惹毛了,江氏的嘴巴張張合合,吳侍郎怒極攻心,竟沒有聽明白她在說什麽。


    見阿吉磨磨蹭蹭不肯去傳話,吳侍郎一腳踢在了阿吉腿上,厲聲喝道:


    “還不快去!爺的話你也敢不聽?反了,你們都反了,馮雨湖反了,三娘也反了,一群白眼狼!你們都跑不掉!等著,都給我等著。”


    馮氏離去的消息對吳侍郎的打擊相當大,再加上一夜苦尋無果,此刻的吳侍郎發髻淩亂,衣袍濕黏,再加上急火攻心之下雙瞳泛紅,此刻咆哮的聲音一出,真真與厲鬼瘋魔無疑。


    莫說吳老夫人和阿吉,便是膽大如江氏,見狀也有些心驚膽戰。


    當下,阿吉什麽都顧不上想,點頭如搗蒜,手腳並用急急退出,也不管深更半夜、宵禁不宵禁的,騎上馬就要朝功德司奔去。


    還是隨後趕回府的吳宗玨看到了,令人攔下了阿吉。


    否則,單憑大半夜在京城縱馬奔馳,便可要了阿吉的命!


    吳宗玨囑咐了阿吉幾句話,隨後也來到了福壽堂。


    見長孫來了,吳老夫人高懸的心落回了大半,當下便忍不住鼻頭酸澀,淚眼朦朧道:


    “阿玨,快瞧瞧你父親,你父親他......”


    吳宗玨一禮未畢,急忙朝吳侍郎看去,見吳侍郎形容憔悴,麵色緋紅,狀若癲狂,吳宗玨連忙吩咐書英去請黃大夫。


    這幾日阮氏胎象不穩,黃大夫一直住在吳府,聞訊急忙披上外袍,跟著氣喘籲籲的書英去了福壽堂。


    “侍郎無礙,蓋因急火入了心肺,致使靈台混沌,待老夫取兩粒清心丹給侍郎大人服下即可。”


    書英接過清心丹,小心地伺候吳侍郎服下,又扶著他慢慢歪在羅漢床上,這才回到吳宗玨身後站定。


    聽到黃大夫說吳侍郎無礙,吳老夫人拍著胸口,輕呼了幾聲“阿彌陀佛”,然後撲到羅漢床邊,滿臉心疼地替吳侍郎擦了擦臉。


    江氏拉過兒子,低聲問道:“回來時瞧見阿吉沒有?”


    吳宗玨點頭,掃了一眼羅漢床那頭,低低答道:“瞧見了,兒子命人攔下了阿吉,母親安心。”


    江氏心頭微鬆,滿眼讚賞地瞧著吳宗玨,她這個兒子,心善又仔細,真是怎麽瞧怎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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