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何苦總揪著往事不肯放手?當日江氏如此行事,到底怪誰,難道你不知道?”


    經過昨天的折騰,吳侍郎原本就滿腹心事,如今好心來看阮氏,又被一通哭訴加告狀,吳侍郎心煩意亂,有些口不擇言了。


    聽到吳侍郎的話,阮氏有些不可置信,美眸逐漸瞪大。


    “老爺說這話是何用意?妾是什麽樣的人,老爺難道不知道?妾飽讀詩書,一生光明磊落,從不行苟且齷齪之事!”


    聞言,吳侍郎詭異地沉默了。


    飽讀詩書是真……


    但光明磊落?


    從不行苟且齷齪之事?


    那阮青郎是怎麽混進後宅的?


    江氏為何回娘家?


    馮氏又為何一去不肯回頭?


    想起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馮氏,吳侍郎心裏又驟然疼痛了起來,馮雨湖不在身邊了,那些往事反而更深刻了起來……


    吳侍郎沉浸在回憶中難以自拔,阮氏還以為他是心虛,當下便趁熱打鐵地給吳侍郎洗腦:


    “妾與老爺一同長大,情誼非常,老爺切莫因為外人的挑唆,疑心了妾!”


    “當年夫人為了離間你我,趁妾有孕,自作主張納了馮氏入府,後來馮氏不小心失了孩子,夫人還想栽贓於妾,這些老爺都忘了嗎?”


    聽到她主動提起往事,吳侍郎便將心底的疑惑問了出來:


    “阿阮,你跟我說句實話,雨湖那個沒了的孩子,當真與你無關?”


    見阮氏要開口,吳侍郎又強調了一句:


    “我要聽實話!”


    阮氏臉色一僵,旋即雙頰漲紅,音調尖銳道:


    “老爺!你竟然還在疑心妾?”


    一語未了,豆大的淚珠已經落在吳侍郎的手背上。


    像是被那滴淚水燙到似的,吳侍郎下意識地將手抽了回來,然後偏頭望向高腳凳上擺著的一盆菖蒲,緊抿著唇不肯回答。


    看到吳侍郎這般模樣,阮氏慌了神,扯著吳侍郎的衣袖,想讓他轉回頭看自己。


    隻有看到他的眼睛,她才能猜到他在想什麽,她需要他的注視!


    可吳侍郎像是被她纏煩了,沉聲說了句“你不要多想,好好歇著”的話,便準備離開。


    見吳侍郎扯回了衣袖,站了起來,阮氏徹底憋不住了,衝著他哭道:


    “忠郎!你曾說過要與我攜手白頭的,如今才相守十餘年,你就變了心?”


    吳侍郎腳步一頓,半是疑惑半是薄怒道:“我何時變了心?是你總愛胡思亂想!”


    “如何沒有變心!從前的馮氏,如今的浣花,不都成了忠郎的枕邊人?忠郎甚至為了那個馮氏,疑心阿阮至今......”


    聞言,吳侍郎一怔,隨後苦笑幾聲,原來在這兒等著他呢。


    “江氏說你一向消息靈通,原本我還不信,現在看來的確如此。”吳侍郎想起江氏那張譏諷的麵龐,自嘲般地搖了搖頭,“我與浣花清清白白,昨天她去書房也隻是為了送些吃食。”


    隻是送些吃食?


    阮氏眼底閃過一絲陰翳,青織說浣花在書房待了一夜!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麽,吳侍郎又耐著性子多解釋了一句:


    “我寫了會兒帖子,浣花在一旁伺候筆墨,旁的什麽都沒有。”


    什麽都沒有?她不信!


    再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即便什麽都沒有,這會兒也什麽都有了!


    想到這,阮氏胸口發悶,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惡心感又開始翻湧不止。


    見她臉色不太好,吳侍郎不欲多糾纏,吩咐下人好生照顧,若有所思地盯了一眼壯著膽瞟他的青織,抬腳便離開了碧柳院。


    留下青織一臉的嬌羞,胸口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


    吳侍郎出了碧柳院,漫無目的地四處亂走,一邊走一邊想著心事。


    也不知道京兆衙門的人有沒有找到雨湖......


    三娘有沒有被派去的人攔下......


    昨夜浣花在書房待了一夜,雖然兩人清清白白,什麽都沒有,可這事兒又該怎麽向江氏交代......


    想到浣花,吳侍郎懊惱地拍了拍臉頰,看起來苦惱又煩躁。


    昨夜真是昏了頭了!


    馮氏驟然離府,他心中又氣又痛,再加上尋人太久,誤了用晚膳的時間,浣花帶著食盒去到書房時,吳侍郎早已饑腸轆轆,先前滿腹心事時沒覺得餓,聞著了酒菜的香氣,吳侍郎才發覺整整一下午加一晚上,自己連口水都沒喝......


    吳侍郎酒足飯飽,瞧著浣花也順眼了幾分,就默認讓她伺候筆墨。


    其實心底也有些難以言說的心思:


    馮氏不稀罕他,這府裏多的是女人上趕著來貼!瞧瞧,眼前這個不就是......


    吳侍郎閉上了眼睛,疲憊地揉了揉額頭,事已至此,還是和江氏說一聲吧。


    至於江氏會不會生氣......


    吳侍郎認命地歎了口氣,生氣也是應當的,那個浣花,隨江氏處置,他不管總行了吧。


    打定了主意,吳侍郎駐足,準備去馥春院,可定睛一看,悵然萬千,眼前分明到了西霞院門口。


    到底還是不甘心,吳侍郎抬腳走進了西霞院。


    院中,燕雨正晾著衣裳,燕飛擦拭著廊下,就像往常一樣,沒有絲毫異樣。


    吳侍郎怔怔地望著忙碌的兩人,心裏掠上一絲迫切與激動,他覺得馮氏還像以前那樣,就在屋裏坐著,或是抄寫經文,或是穿針引線,做些女紅......


    這樣想著,吳侍郎再也忍不住了,三兩步邁上台階,一把推開房門衝了進去。


    空蕩蕩的房間裏,吳侍郎嘴邊的笑意仿佛凝固了幾萬年之久。


    目光呆呆地掃過案幾上的一封信,吳侍郎瞳孔緊縮,急忙上前拿起細看。


    剛掃了一眼信封上的字,吳侍郎就無人自演了一幕川劇變臉。


    上一秒激動不已:雨湖給我留了信!她心裏有我!


    下一秒心如死灰:原來是三娘留給長姐吳大娘子的......


    吳侍郎沒心思偷看小女兒之間的私房話,失魂落魄地將信裝進袖口,轉身灰溜溜地離去了。


    燕雨\/燕飛:......


    侍郎來了,侍郎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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